<>这城中打街上,有许多女人,年轻的、貌美的,曾经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许多都是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从半个月前开始,在这座州城里,用一小口袋米就能换一个黄花大闺女陪你睡觉,渐渐的开始变成只需一顿饭,到现在则只要一个馍。可是到了这时候,就算一个馍也没人愿意换了,谁也不知道胡军还要困城多久,谁也不知道朝廷的大军几时才会来解围,即便家里还有余粮的大户人家,这时也是省吃俭用,再也不肯浪费一粒粮食。
已经到了夏天,饿死的人就躺在街头巷尾,因为清扫队已经解散,不能及时清理,可是不远处的那些人却是麻木不仁,似乎全无知觉。他们只是躺在那儿,一个个胀大着肚子,因为那里边除了水还是水,此外就是一些似乎可食却没什么营养的东西,隔着肚皮,你都能看见里边的颜色。他们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那么躺在那儿,直瞪瞪地望着天空,有时还会呻吟两声“饿,饿呀……”,这时你就知道,他还活着。在他们不吱声的时候,眼神都是直勾勾的一动不动,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在灵州刺史铁缪的示意下,夏军开始行动了,平时的一切规矩,法纪,在战时都得服从军事需要。一队队士兵们逐家逐户地搜查粮食,哪户人家一冒炊烟,马上就会被巡街的兵丁发现,他们立即就会上门搜查,连锅端走。战时一切从权,所有的粮食全部集中供给。
守住定远,将是无上的功勋与荣耀,但是不可避免的,那些不情不愿被绑上战车的百姓们,则必须承担这战争的后果。定远昨夜已经在深夜开了一道城门,一批难民被赶出去自谋活路了。他们当初庆幸逃进了定远城一样,可在经历一个月的围城,纵使外面又胡兵,又不少人还是暗自庆幸逃出了这定远城。
因为开城的时候,乃是深夜,胡人不明白这些面黄肌瘦一吹就倒的难民突然跑出城来是怎么一回事儿,所以最先被赶出来出城来的那批人得以幸运地溜走了,可是这后面被赶出来的难民就不是那么幸运了,
当胡军反应过来之后,明白了城中守军的用意时,整个胡军一声令下,围城构筑起的营寨便也俨然变成了另外一座围城,拒不允许任何人出来了!难民一出来便会遭到胡军弓箭的掩射。
而被弓箭不停射杀的难民们想回城,回不去了,当他们被赶出城的时候,城门就已再度牢牢地封死,这些难民进退不得,任他们如何拍打城门,哭喊、乞求,那城门始终巍然不动;这些难民现在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胡军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刀箭。而将他们赶出来的夏军更是对他们不管不顾!
一天过去了-----
这些被赶出去的百姓,只能紧靠在城墙边,连水都没得喝,为了表示驱逐他们的决心,城头上自然不会抛下水袋;为了表示绝不接纳的决心,而在另一边的胡军,除了在难民靠近营寨的时候才会放箭驱逐。
第二天,城中又赶出来一批人,这时候,第一天赶出来的人已经没有多少还能站着、坐着的了,有些已虚弱之极的人就这样躺下了,匍匐在地,熬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
第三天,又赶出来一批人------
“铁大人!这-----”那位将军站在城头,眼见城下凄惨情景,实在忍不住了。他们这些军卒本就是为了保境安民,可现在他们竟然主动把这些百姓赶出城去,不顾他们的生死!心中实在是------。
“穆将军不必多说!如果铁缪能以身代,何惜此身?可是-----,为了打败胡军,不得不为!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可是----”
“将军不必说了!继续每日一批,驱赶难民,不许他们携带粒米出城!另外,令兵卒们加紧搜粮充作军用!”铁缪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将军看着面色冷峻的铁缪,心中也是暗暗感叹到,他依稀还记得一月前,胡军刚刚准备围城的时候,这位刺史大人还是一脸的慌乱无措呢,一个月下来竟也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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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秦禝都觉得心头舒畅。不仅是因为某些事情的发生,更是因为这是自己这个月来,第一次好好休息了一次。这让他心情平复了不少,走出屋子,跟大家一起吃了晚饭。
吃过饭后,韩妙卿又督促秦禝去好好休息,只是这次说什么自己也不愿意早靠近秦禝所在的屋子旁!韩妙卿的抗拒让秦禝烦闷不已!老天,让这帮胡军赶快滚蛋吧——白天那种烦闷的心情又回到身上。他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天已经黑了,没过多久,忽然听见隔壁院子传来一阵打门的声音,接着便是大人的惊呼声和孩子的哭声,还夹杂着听不懂的怒喝声。
他坐起身来,心里一紧:这对面发生了什么了?过了一会,听见噗通一声,仿佛院子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竖起耳朵再听,却又听不见什么了。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女人的低呼,跟着像是被捂住了嘴,声音攸的中断了。
嫂子!
秦禝只觉浑身的热血忽地涌上了头,抽出一旁的军刀,飞也似的冲出房间,跑到东厢韩妙卿的房门口,一脚踹开了虚掩的门。在幽幽的烛光下,赫然见到一名身着甲胄的夏军兵卒把韩妙卿逼在炕角,一只手捂着她的嘴,一只手试图撕扯她的衣服。看见有人闯进来,那兵卒慌忙跳起身来,伸手去抓倚靠在炕边,随手人在一旁的军刀!
我草你ma的!秦禝一刀挥出,就在那兵卒刚刚抓起军刀的时候,锋利的长刀将他的右手齐碗斩断,哐啷一声,军刀连着一只黝黑的手,掉落在地上。那兵卒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
老子送佛送到西!秦禝扑上去,跨坐在夏军兵卒身上,倒转军刀,刀尖向下,朝那兵卒的胸口扎了下去,恶狠狠地低声骂道:“给我去死!”
那军卒用左手勉力托住秦禝握刀的右手,眼睛乱眨,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来一个青年,把他打倒在地,慌乱地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
“去死!”秦禝手上加力。
“别杀我!----”
“噗!”一把剪刀,狠狠扎进了那兵卒的脖子,他左手一软,顿时被马刀透胸而入,刺穿了的心脏,哼也没哼,身子一挺,死了。
秦禝喘了口气,惊奇地回头望去,只见韩妙卿手里握着还在滴血的剪刀,胸膛起伏,浑身颤抖地望着死去的那位兵卒。
我就说这个嫂子有些道道,果然没看错——他猜得到,韩妙卿手里的剪刀,必是放在枕头底下,以备不时之需的。他站起身,轻声说了句:“嫂子,没事了。”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接过剪刀扔在地上,这才敢试探着扶住她的肩膀。韩妙卿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忽然扑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虽然看她衣衫还是整整齐齐,应该没吃什么亏,但怕就怕她想不开。关卓凡连忙紧紧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没事了,咱什么亏也没吃,就要了他的狗命。嫂子,你可不许想不开啊。”
韩妙卿却有些扭捏的地说:“抱太紧了,我都腾不出手来------”秦禝心里一虚,心道:抱得太紧,这不会是在说我吧?连忙把抱着她的双手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