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柳如花靠在床头,昏暗的灯光照着她疲倦的脸,面无表情。被子随意地搭在腿上,皱皱巴巴。地上的玻璃碎片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一个人苦苦支撑着那么大一摊子事业,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整天忙进忙出,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捯饬自己。每天清汤挂面,幸好自己的底子好,清水出芙蓉。可她也是一个人,需要被关怀,需要爱的滋润,需要在累的时候有厚实的依靠。当初说好的一辈子对自己好,其实都是虚幻。
她越想心越痛,眼泪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渗出,流经脸颊,打湿了衣领。头皮神经也像被牵扯似的,一跳一跳地生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什么也不想,轻轻地呼吸。
大约半小时后,柳如花的情绪慢慢缓和,她感到了一丝心平静和,忽而又想起了吴柱平时对自己的一些好,端茶倒水,捶背洗脚,她的心情从谷底又回到了平地上。
想起白天里的争吵,她开始有些后悔,说的话好像过头了,俩人好好解释解释不就成了吗?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呢!这一争吵不打紧,把两人吵得愈加生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基础就像积木一样坍塌崩溃。
她感到眼皮有些肿胀,像有千斤沉重,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已经半夜一点了。外面静悄悄的,不见吴柱回来的迹象。这么晚了,能去哪里呢?柳如花倒开始有点着急,吴柱从来都不会半夜不回家,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披了件外套,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院子屋檐下的灯。周围漆黑一片,她踮起脚尖朝院子外面瞧去,可是尽头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什么也看不到。
婆婆听到动静缓缓走了出来,睁着惺忪的睡眼,问柳如花怎么站在门口,不去睡觉。今儿她去吴柱大舅家串门,回来得晚,这会儿还不知道他们小夫妻俩吵架了,更不知道吴柱还没回家,以为睡了呢!
当肖红得知吴柱彻夜不归,心里大概明白了三分,当着柳如花的面抱怨了一句都不是省油的灯。柳如花听了很不是滋味,这不明摆着给自己脸色看吗!她已经毫无力气去争辩这些无意义的话语,转身进了屋。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肖红赶紧把吴大壮叫醒,一起出门寻找。吴大壮白天村委会的活儿够他烦了,这会儿被人从周公处唤醒,怨声载道、唉声叹气。肖红硬把他从床上拽下来,气势汹汹地拍了他几巴掌。本来神志不清的吴大壮,一下子恢复了意识,瞌睡虫也逃之夭夭。
俩人打着手电筒,并排走在村子中央的道上。两个黑影慢慢移动着,他俩把整个村子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吴柱的身影,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隐隐听到前方有笑声。循着声音而去,终于发现村头的小卖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肖红隔着门板缝,瞧见儿子拿着扑克正打得起劲,嘴上还叼着一根烟。肖红气不打一处,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竟然偷偷学着这些歪门邪道,抽烟赌博,上次把彩礼钱输了还没找他算账呢!她用力地拍着门板,大声喊着:“吴柱,吴柱——”
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人面面相觑,放下手中的扑克。吴柱起身开门,肖红见到他的那一刻,往他胳膊上狠狠揍了一拳。吴大壮平常不管吴柱,这会儿忍不住添油加醋,说道:“这大的人,不像话啊!赶紧给我回家。”
吴柱吐了吐舌头,冲屋里的三个人摆了摆手,匆忙回家了。手气还不错,赢了四百元。吴柱有些得意,这会儿心情不错,他吹着口哨,进了家门,自觉地拿起撮箕扫帚,把房间里的碎渣玻璃都扫了出去。
屋里收拾了一番,时钟指向三,吴柱倦意重重。他洗簌完毕后,躺在柳如花身边。他轻轻摇了摇柳如花,而柳如花侧着身子,背对着吴柱,根本不理会他。虽然早已经平复了心情,可她还是希望吴柱能检讨到自己的言语中伤杀伤力有多大。
吴柱轻轻地说:“如花,我知道你没有睡?我错了,不该对你吼叫,我当时是被嫉妒昏了头,人家都说你和林翔青梅竹马,我能不生气吗?”
柳如花翻过身,虽然脑袋里昏昏欲睡,但还是想跟他说清楚。她强睁着眼睛,说:“我现在都是你的人,做人要活在当下,向前看。”
“理是这个理,可一听到别人说你们的闲言碎语,脑袋里就是止不住纠结。花,我对你是真心的。”吴柱缓缓地抚摸着柳如花肿成桃似的眼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人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动物,越是在乎的人,越会不经意间伤害。
如花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打湿了枕襟。吴柱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他心里实在忏悔,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到了自己手上,不仅没有做到保护她,还一味地伤害她。
吴柱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温柔地说:“从今后,我吴柱再要伤害你,让我天打雷劈,不得...”话还未说完,柳如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只要他有心,无需赌咒。
柳如花坦诚地说:“我也有错,不该没跟你商量,暗地里吃避孕药。我寻思着过了这一两年的忙碌期,等养鸡场真正走上轨道,无需我过多管辖的时候,我就退出来,养个一儿半女,这样度过余生。”
吴柱摇了摇头,他此时一点都不在意了。内心里都是温存。柳如花有她自己的生活轨迹和计划,得此一女,夫复何求?他用力地搂紧柳如花,仿佛要把全身的爱都赋予给她。
窗外雄鸡叫了一遍,天蒙蒙亮。柳如花浑身酥软,打了个哈欠,在吴柱的怀里幽幽地进入了梦乡。
李二狗他们的嘲笑激怒了吴柱,痛下决心修理一顿柳如花,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