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月,李二狗在村里见谁都发烟,见谁都堆着笑脸,甚至给村里的孤寡老人一人一千块钱的赞助。大家都夸他给他爹长脸了,出去一趟捞了不少的银子。他爹因此在村子里可得意了,说话声更硬朗了,腰身板挺直了,一改以前的阴郁。
重阳节那天,村里集中祭祖。家家户户用托盘放置了几盘菜和一壶酒,送到祠堂供奉祖先。李二狗买了一堆烟花和万彩鞭炮,央人拖到祠堂祭祖,大伙都跑来看热闹。
夜色已经笼罩,周围万籁俱寂。祠堂灯火通明,大堂里族谱前的烛火闪耀,烟熏火燎,桌上早早摆上了鸡鸭鱼肉等祭品。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坐在左右两边的长椅上,吸着旱烟,眯着眼睛,准备看一出盛会。
村支书吴大壮当这场仪式的主持人,村里的领导陆陆续续发表讲话,中间还不忘赞扬李二狗,称他是有为的一代。他们邀请李二狗讲几句,李二狗摸了摸圆滚滚的脑袋,傻乐呵着,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他忽然想起此次回来的目的,拍了脑袋瓜子说:“这个——大伙儿,尤其是年轻人,我们后天准备出发,有意愿打工的人,可以一起去。粥有我的一碗,绝不会让你吃半碗。”
乡亲们使劲鼓掌,烟花嘣的一声巨响冲到了空中,绽开成一朵花。人群中的吴柱心中又潮起一阵热血,可是又惧怕柳如花和他娘。站在一旁的石头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他:“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吴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在一片嘈杂中装聋作哑。没想到这家伙凑到他耳边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吴柱把手捂在嘴前,大声喊道:“我考虑考虑。”石头点点头,让他最好在明天答复他们。
那晚回到家后,柳如花正在家中打扫卫生,看见吴柱回来了,心事重重,便问他怎么回事。
吴柱拉过柳如花的手,坐在沙发上,嗓子顿了顿,说:“如花,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想了很久,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跟李二狗他们一起出去闯闯。”吴柱终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二狗?那人不值得信赖,你跟他一起出去我不放心。”柳如花甩掉吴柱的手,皱着眉头,“看看他之前对田兰兰做的那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是个男人,不能让人在背后说我吃软饭。我想证明给大家伙看。”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柱眼里闪着坚毅的光。
柳如花半天没有出声,不是她牵扯着他,不让他飞。只是这个李二狗,打小就不是好惹的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就别带着有色眼镜了,你看他这次回来,乡亲们对他还不是刮目相看,挺仗义的。”吴柱试图再次说服她。
肖红从院子里走进来,他俩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板着脸,扔下手中的水桶,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点着吴柱。
“儿子,家里呆得好好的,家里不愁吃不愁穿,你是好日子过腻了么?还有你怎么还相信李二狗呢?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妈,你们别说了,这次我自己为我自己做主,我一定要出去闯,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吃软饭的。”吴柱心一横,吃了秤砣铁了心。”
肖红一巴掌拍在吴柱的背上,一声闷响,愤愤地说:“你这孩子咋这犟呢?”
可能吴柱被这一巴掌给拍疼了,倒激起他内心能量的爆发。“你们都别说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你们谁也不用劝我。”说完,走进房间,心中一肚子火,闷头就躺在床上。
晚上,柳如花靠在床上,她轻轻摇了摇还在生气的吴柱,叹了口气。“柱子,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精彩,你真想去你就去吧,我支持你!”
“你咋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好,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吴柱翻过身,但明显不生气了,脸上还露出欣喜的神情。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架上的书可不是白看的,里面的学问多着呢!”
吴柱猛地在柳如花的脸上亲了一口,从床上翻了起来,他开始憧憬起外面的生活。他也要像李二狗一样衣锦还乡,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他还要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柳如花跟前,豪气地让媳妇不用再办养殖场,就在家做阔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