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三十号人哗啦啦地离开，白氏和张夫人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娘，张姨……”沈如悦一眼就看到了相互搀扶着的二人。
张夫人的脸色有些惨白，白氏的表情也难以琢磨，她看了看沈如悦，摇摇头，暗示她先不要说话。
这意味着方才前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张巧珍的那些话，二人都听见了，沈如悦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有些无法面对张夫人，自己曾经答应过，只要张巧珍不要做得太过火，她是不会对对方出手的，即便是现在，张巧珍做了错事，可是祸不及母亲。
“对不起，如悦。”张夫人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岁，眼角都是疲惫痛苦，她腿一弯就要跪下来。
“娘！”沈如悦察觉到了张夫人的意图，立马喊道。
母女同心，张夫人和白氏还挨在一起，十分轻易地拦下了对方打算跪下的动作。
沈如悦心中有些烦躁，怎么现在都流行下跪祈求原谅吗？张巧珍那丫头诬陷她的时候也是打算跪下让人生出同情心，现在，她的母亲也是如此。
这一下跪，她还如何正视两家之间的关系？
“让我跪下吧！姐姐。”
张夫人泪流满面，抓着白氏的手，摇头道：“我对不起你们，我教出这样一个女儿，她还差点儿害了如悦，我没脸在继续待在这里。”
白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她苦口婆心道：“这不是你的错，是珍儿心术不正，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管束着她，孩子大了也会不喜欢，至于珍儿是如何学坏的，更与你无关。”
沈如悦顺势跟上，连连点头：“对啊！张姨，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必内疚，让张巧珍去官府走一趟，她或许就能明白事儿了。”
“如悦，你原谅她这一回好不好？等珍儿回来，我立马带她出去住，跟你们家再无关系好吗？”
张夫人听到沈如悦还是要将她女儿送到牢里，脸色瞬间更加惨白。
“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氏一愣，手劲儿松了。
张夫人顺着椅子，滑落在地面上，双膝跪地，甚至还要给沈如悦磕头。
每一声哀求里都带着母亲的血泪：“只要这一回，如悦，看在漠北的份儿上，原谅珍儿好吗？”
白氏显然也没想到会来这一出，她准备好的说辞全部都被吞回了肚子里，看着这昔日妹妹的表情也不是那般心疼了。
“姐姐，如悦最乖了，她听你的话，你帮我劝劝好不好？”张夫人见沈如悦不说话，就将攻势转向了白氏。
白氏心软，她拿定了主意要救出女儿。
“妹妹，我以为你在柔弱也是明白事理的。”
白氏双目无神，眼前的中年女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在求她，还用着这样卑微的姿态，脊背拱起，尖锐的骨头好似要穿透皮肉戳向她的心。
那跪着的一坨抖了抖，张夫人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白氏心软了，看向沈如悦，还没说话，就听到自己女儿说道：“玲儿，给张姨拿点儿银钱。”
玲儿愣了愣，应了声，赶紧去取钱了。
“如悦……”
白氏没想到女儿这般雷厉风行，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一块儿接一块儿地疼，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娘，既然张巧珍这么不喜欢继续待在我们家，我也总不能强迫人不是？”沈如悦走上前去，去搀扶张夫人。
对方还不愿起来，她便说道：“张姨，你再不起来，我可就要收回刚才的打算了。”
张夫人连忙爬了起来，这下都没用人扶，那麻利的劲儿让人看不出这具枯瘦的身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
她心系女儿，但也知自己所要求的都是强人所难，她不敢去看白氏，害怕看到自己这位姐姐脸上露出伤心。
可是她的心里也苦，这世上就剩下她和女儿相依为命，要是女儿真进了牢狱，未来可还怎么办啊？
情急之下，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好在，沈如悦没有过多为难。
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谢：“如悦，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沈如悦对此不置可否。
张夫人没要玲儿拿来的银钱，自己随便收拾了一下母女俩人的衣物，便埋着头离开了沈家。
白氏始终待在厅堂内，张夫人跟她道别，她也未曾理会。
张夫人的嘴唇颤抖着，眼中似乎有泪在打转，那模样似后悔，又似决绝。
她咬了咬唇，最终再次说了声“再见”便彻底离开了这个他们住了短暂一个多月的地方。
天越来越晚，沈家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从午时的热闹到现在的寂寥，家里的下人们不敢说话，玲儿还拎着准备好的银钱，不知如何是好。
“娘。”沈如悦弯腰抱住了白氏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
她感受到了手掌下卸掉了大半力气的妇人微微地发着抖，好似禁受不住如此大的痛苦。
“如悦，娘对不起你。”
白氏反应过来，心中的那点儿心软被磨掉后，才发觉自己竟然要求女儿原谅张巧珍。
她也震惊于张巧珍那孩子对沈家的恶意，在得知对方对女儿的马车下手，差点儿害人的时候，她的心更加受到了谴责。
“没关系的。”沈如悦耐心安慰道。
白氏却无法原谅自己，她竟然让女儿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多么的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现在想起，她只觉得一片心寒，为自己，也为张夫人。
“从今以后，我和她不相往来。”白氏做了一个决定，艰难道。
既然对方可以为了自己的女儿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来，自己又如何不能舍弃这一个“妹妹”呢？
沈如悦微微一愣，连忙道：“不必的，这是我和张巧珍之间的事儿。”
白氏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事已至此，不可能再有其他可能了。”
说完，她立马紧张地抓着沈如悦的手：“刚才张巧珍有没有伤到你？”
在白氏心中，张巧珍已经彻底撕掉了乖孩子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