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皇宫外,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准备静安王大婚的事宜。

几个月之前,陛下纳新妃,进来新添皇嗣,这下静安王也娶亲了,皇家可谓是喜事连连,女帝下诏普天同庆。

本来朝中还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不过女帝向来是说一不二之流。旨意才下,就将雁卿的名字入了庙堂,上了宗谱,传了玉牒,让一切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一干想要反对的大臣也没了胆量去置喙皇家威严。女帝特意吩咐要让自己的唯一兄长娶亲之事办的盛大隆重。礼部很是无奈,两个男子成婚该如何才不失了体面,不少人愁白了头发,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办不好,绝对得不了好的,后来有人提议说将这婚事当成公主娶亲来对待,一众人傻了眼,后来想想,似乎也只有这样,也就应了下来。

“都怎么样?”女帝拨弄着殿中的流苏淡淡的问道,目无表情,似乎眼前是一片的虚无。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暗处走出,躬身道:“陛下,一切都办妥了。”

女帝微微朝他点点头,那人退回到黑暗之中。

这群老臣表面上是同意了静安王娶男子为妻,依着她们的性子来暗地里不定会使什么绊子,她们定会动员万民情愿,让她收回成命。

有时候,最可怕的往往是流言蜚语。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千年之都溃于万民之口。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她更明白,堵不如疏。为雁卿散播美名这一步走的不错,现下皇城内外无人不知,雁卿是重臣遗孤,被奸人所害沦落到勾栏坊,幸而得蒙陛下获救,静安王生性恬淡,两人情投意合,又有幼时指腹为婚之婚约,陛下下旨赐婚,成人所好。指腹为婚之婚约旁人听来或许觉得不可尽信,不过当年的确是有这回事,只是当初都以为那位重臣的夫怀着的是个女孩,没想到后来生下来是个男孩,这件事史书中确有记载,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当年的重臣在孩子出世不久便离京,至于这个孩子是不是雁卿当然不会有人去考量,有了这一层的关系,众人自然更会接受他们,之前陛下接雁卿入宫也有了借口。

现下,没人去在意雁卿是不是勾栏的小倌,是不是陛下的男宠,只是觉得他的命太苦,都愿意去期待他和静安王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百姓就是如此,只要听到有人的过去比自己悲惨,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同情心,这就是为什么看到弱女子被人欺负会有人去帮忙,而看到有人群殴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女帝站起身,这一切办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慢慢来,不急。

抬头看看外边的天色,天已然擦黑,该是去陪君清用晚膳了。

琰羽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女帝大惊,琰羽宫一向都是比较静,莫得是出了什么事情。忙拉过一旁的宫女问道,这是怎么了。之前出了君清的事情以后,就怕君清和腹中的孩子有事,御医一直都是在琰羽宫候着的。

宫女满脸笑容道:“陛下,静安王和王妃来了。”虽还未完婚,不过都定下来了,入了宗谱,唤雁卿一声王妃这是礼节。本来还有些疑惑,静安王的王妃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会不会跟王爷好好过日子,王爷可是极好的人,万不能娶了一个蛮横的男子,刚刚见着静安王和王妃手牵手进去,端着是一对璧人,看起来丝毫不差陛下静妃的恩爱。阖宫上下都得到了静安王的封赏,说是沾沾喜气,一片喜气洋洋的,人人都笑的合不拢嘴。听到这句话她马上松了一口气,还好无事。

止住了打算通禀的人,她悄悄地走了进去,宫中一片嬉笑声,少了平日的寂寥。女帝的脸上微微的笑开了,君清已经很少这样无拘束的开怀大笑,这个皇宫,毕竟是禁锢住了他的天性。刚入宫殿,一直望向门口的君清就发现了她,低呼:“陛下。”这就要跪下行礼又想起陛下说过不许跪着,一时间窘迫不已,在陛下面前失声大笑是御前失仪,宫中内眷会杖责三十。一旁坐着的静安王和雁卿听到这句话马上回过头看到女帝在对他们微微笑着,也忙着跪下行礼。女帝走了过去,扶着他对着地上跪着的雁卿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作甚,跪拜就免了。”“你若多笑笑是极好的,对孩子也好。”说罢摸摸君清的小腹,腹中的孩子已经接近四月,已经有了些许轮廓,只是在秋冬厚重的衣摆之中不甚明显。君清回握着她的手,眉目中是说不出的开心,“陛下今日怎的来这么早。”平日里女帝忙于朝政,都是在夜间才赶着回宫。“今日无事,好来陪你用膳,晚间陪你走走。”女帝特意让人布置了御河,晚间去看灯火通明,和着河边升腾的雾气,一片的朦胧,有如仙境,没有过多时间陪伴他出宫游玩,只是一搏美人一笑。

雁卿仍是跪地不起,女帝朝哥哥笑道:“哥怎的如此不懂怜香惜玉。”静安王也一反常态,俯身跪地道:“小爱,哥心领了。”在外人之间是君臣,理不可废。在亲人之间,两人只是兄妹,兄妹之间,不必言谢。所以要说出口的谢谢就变成了心领,妹妹的好意他接受了。雁卿抬头只是红了一双眼,能够跟着静安王在一起他已经感觉很幸福了,没想到,陛下没有任何的嫌隙,真的是把他当成了一家人,将他的名字写入了宗谱,他现在真正的是皇家的人,是静安王正经的王妃,死后也可同葬。静安王也很是感动,原本以为当年她下旨让母帝和父后同葬已经是皇家中最大的变数,是众多男子羡慕的对象,没想到,现下轮到了自己,想到百年之后,雁卿不用受曝尸荒野之苦,能与之合葬,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雁卿行了大礼极为正色道:“多谢陛下成全。”女帝走过去扶起两人,对着雁卿道:“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幸福。”静安夫夫两手相握,对着女帝道:“定不负所托。”

几人说些话时间就不早了,用过晚膳静安王就欲离开。“哥,怎的不多留一会儿。”

静安王恬淡的眸子望向雁卿对着女帝道:“你有时间且好好陪陪妹夫。”

女帝望一眼雁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既然如此,就早些回去吧。”晚间宫门落钥早,本来静安王晚归也可暂住宫中寝殿,只是和雁卿还未完婚,若是雁卿同住在宫中,本来也无大事,只是宫中还有不少的女眷宫妃,于名节有损。两人便告辞离开宫殿,因着雁卿并无地方去,住在宫中并不妥,就提前住在静安王府中,也算是提前熟悉一下府中的环境。

待到成亲之日,由静安王从宫中出来去迎接雁卿,取皇恩浩荡之意。

本来,这是公主娶亲才有的特殊待遇。

回府的马车上,雁卿默默不语,在思考着什么。静安王轻轻碰碰他:“有事?”他仔细的盯着静安王的脸看着,静安王和女帝一父所出,都生的极好,极为俊美,只是看着静安王感觉就是君子泉中玉的俊静模样,而一见女帝感到的便是无形的压力与威慑力,让人忽略了女帝其实长得是倾城绝色。都云女帝暴戾凶残,如今几次相处下来感觉女帝并非传言中所说那般。而且他已经看到了女帝的好几次微笑,女帝不笑如冰山上的雪莲,一笑,莲花绽放,绝美无双。犹豫着开口:“王爷可知坊间对陛下的传闻?”毕竟他是个外人,若是说的太直白,怕是有对陛下不尊重之嫌。静安王一双秀美的眼睛看着他缓缓道:“你是指说陛下生性暴戾,铁血凶残么?”世上没有想要听到别人说自己妹妹坏话的兄长。在静安王心中,这个妹妹就是他守护的全部,他不愿任何人说她的不是。雁卿点点头说出实话,想要静安王安心:“其实女帝她人很好。”静安王的脸上浮上浅笑,他知道他的妹妹性情暴戾冰冷无情,但是他还是想要他所爱的人能接受她的妹妹。“其实传闻也是对的。”雁卿挑眉惊讶,有这样说自己的妹妹的吗?静安王接着说:“小爱生性凉薄,但却并非无情。”当初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皇宫,真的不是个好地方啊。”静安王默默的感叹,他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步一步踩着众人的尸体爬上那个属于她的位置,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妹妹自小就不同,生来就是君临天下之命,断情绝爱,几乎就要成仙,要不是有他这一丝牵挂,恐怕女帝一个不高兴早就杀尽天下人。

所以,到了后来,女帝的心中只剩下铁血杀伐,快没了感情,就算是那一丝丝的感情,也仅仅是对于亲人而已。

雁卿明白了,女帝的好,只是对自己的亲人,对于其他人她仍然是杀伐果断的女帝,他握着静安王的手给他一丝安慰,以后陛下还有我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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