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有什么目的,都不如直说,想要从为夫这里得到些什么,是谁让你来的,都请一一相告。”
姜玉媛原本头晕的厉害,这会却越听越是清醒了,将军他一字一句,用的都是敬语,却听的她浑身发凉。
“将军你什么意思?”哪怕重生一回,她也断想不到,有一天将军会对她问出这样的话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得他误会了去,姜玉媛不知,她只知道,此刻她有些理解李巧柳头先的心情。
秋日凉风凛然,敲打着月光落地成斑斓的剪影,却不及眼前人的面容模糊。
他说:“你第一次来,如何知晓将军府中的布局,你身为将军夫人,为何还要引诱于我,你在我书房中做了什么,你又如何知道青虎之役?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她的将军太过理智,她的将军心怀天下,却独独没有儿女私情。
“将军多想了,妾身只是爱着将军。”姜玉媛微微福身对着他行过一礼:“青虎之役乃是归宁那日,妹妹们说起的,妾身还以为,在坊间早已流行。”
“至于清楚将军府布局,大概是因为,大家府院修的都差不多。”姜玉媛认认真真前后左右的想过:“其它的,将军若说昨夜之事,那可不是妾身的错。”
所谓相敬如宾,却让两人间的那一点旖旎,都化做了冷秋里的寒风。
姜玉媛心里不服,心里委屈,面上就更加冷静。
顾飞城看她如花般的容颜,微微低首,只见那青丝之下眸光哀婉面容苍白。
顿时微皱起眉,不明白她因何还要强撑嘴硬,胸中又有闷气:“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脚步一转,竟是不打算回房。
独站了许久,姜玉媛最终叹了口气,唤了茴香,往玉媛阁去了。
重生一回,自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想着好好同将军在一起,却不想反惹得他误会,想来,是自己平日里太过随性,往后…
往后还能如何?
回到玉媛阁,躺在床上,点了暖香喝过药,姜玉媛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只有茴香陪在她的身侧,唯怕她大半夜又发起热来。
而另外一处,李巧柳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泪流满面,这一次没有半点虚假,她是真的想哭,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她如何,如何能够甘心。
转身看着眼前还未掩上院门的檀木门扇,目光上移,上面苍劲有力的“祈安苑”三字那么刺眼。
咬了唇抬步,却被人扣住手腕。
“该死心了,李巧柳。”年轻男子的声音撞入耳膜,转身看去,那身影让她有些恍忽。
“我叫冉诀。”冉诀一身红衣外套军甲,穿的是兵士的轻甲军装:“我午时入府,就在那花园中,离那荷花水池不远。”
李巧柳睁圆了眼看他,这人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人,有几分相似,他叫冉诀,那人叫冉士业。
冉诀十八九岁模样,此时面容却是比之将军还要严肃:“我见夫人水性不错,便没有现身。”而在他要现身相救之时,那丫环已经唤了人来。
李巧柳身子微微一颤:“那你?”
“自然全都看见了,”冉诀微微垂眼:“只是还没有告诉将军。”
“呵呵,就算你告诉将军又能如何?”李巧柳一愣之后,反是勾了唇笑出声响,只是那笑中带泪,笑得苦涩而难看:“我还怕什么,他总不至于杀了我吧?”
“将军重情,自然不会杀你。”冉诀放开她的手,不做纠缠。
李巧柳又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进祈安苑,没有再去找老太太求情,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希望了。
冉诀看她离去也当即离开,这将军府后宅,本不是他该来之地。
书房,月光透过窗纱,房中灯亮,顾大将军坐在昨夜所坐的案桌前。
书房里的软榻还似有余温,昨夜种种犹似在眼前,脑海中那人儿粉若芙蓉的脸含羞带涩。
顾飞城眼睛盯着灯下的剪影,转到案前摆放整齐的兵书。
这里早有下人收拾过,又怎会留下痕迹,有的只是略显荒唐的记忆。
突然,他看到兵书下的一处脏污,用指尖去触碰,拈到眼前,如糯沙一般的触感:是红豆。
昨夜,除了姜玉媛外还有一人,她带来了红豆汤。
再想起头先姜玉媛说:至于昨夜之事,可不是妾身的错。
难道真是,误会她了?!
“将军。”有人轻扣房门。
“进来。”顾飞城开口应了一句,扫尽书上的脏污,将它再次放好。
冉诀推门进来,先行过一礼:“末将见过将军。”
顾飞城抬眼,眼中略有疑惑。
冉诀呈上信件。
信上没有属名,信件也是单薄的很,当既拆开,置于油灯之下细看,原来是边城外蛮夷有所异动。
寥寥数语乃是右将军翦辰轩所书,顾飞城仔细看过。
信中说,最近蛮夷人时常在边城外聚集,却不像往常一般行劫掠之事,行踪可疑,只怕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沉吟半响,将信件翻过,终是提笔在纸背上留下两句嘱托,莫过于多注意敌军动向之言,将信纸封好再交于冉诀,却见他收好信件并不离去。
冉诀看了顾飞城一眼,而后竟是拂袂跪地:“今日午时末将就已入府,管家说您不在府内,安排末将在西厢暂歇,实则末将一直在花园之中。”
冉诀将午时所见一一道上,包括李巧柳如何哀求姜玉媛,之后被其拒绝后,教唆半夏欲推姜玉媛下水,也包括她趁着夫人落水行凶。
再抬眼看着将军时,眼中带着愧疚与懊恼:“末将本以为,李巧柳是当真想为我兄长守节,却不想反而连累了将军,实想不到我兄长也是瞎了眼,竟看上这样的女子。”
“此事本将军已有决定,待管家寻好住处,便送她出府,许她自行嫁娶,”顾飞城起身上前,将人从地上扶起,手搭上他的肩膀:“巧柳毕竟年轻,你也不用太过责怪她,你兄长…”
看着眼前略为熟悉的眉眼,顾飞城难免有些难过,冉士业是为他而死,且到最后连尸首都没能寻回,说到底是他欠着冉家人情。
青虎一役,不只是败了,他更是痛失一员副将,当日凶险之时,若不是冉士业反应快捷,被猛虎偷袭,死于虎爪之下的人,该是他才对。
冉诀对着将军时,远没有在他人面前严肃冷漠,垂下眼勾了一抹浅笑,眼中情绪莫名的伤感,却也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末将来京时,归过家,乡里给兄长立了长生牌,爹爹说,男儿就该死于战场,兄长是我冉家骄傲。”
顾飞城无言,只叹冉家倒是难得的一门忠烈。
冉士业殉国之后,他得知其还有一兄弟也正从军,于是将冉诀由普通守备提为参将,后来大捷回京,翦毅举荐他为大将军,他便顺势将冉诀提为副将。
事实证明冉诀也的确堪当大任,年纪虽轻但却武艺超群,更难得的是,他与其兄长一般,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
冉诀告辞回了西厢歇息,顾飞城也立即出了书房,他头先说,夫人是为救人下水,李巧柳不只不施援手,反是踩塌乱石,让其无借力之处,并用金钗刺伤了她的手。
想到此处,脑海之中已然泛起那人委屈的身影,苍白的面容平静却哀怨,手上包着厚厚的白纱。
他突然觉得,宁愿她如同前日那般,摊着双手委委屈屈的喊疼,也不愿看她伤心疏离。
他头先到底为什么,要对着自家夫人说出那样的话来,若是昨夜与今日之事,都非姜玉媛之过,那单单凭她识路这一条,未免也有些牵强,至少,他应该再查清楚一些。
玉媛阁前,下人弯腰行礼,院中室内还点着烛火,顾飞城立在房前叹了口气。
这才成亲几日,自己就为了这女子心绪起伏,偏偏一想到她刚刚恭恭敬敬弯身行礼,少了微笑的模样,就是把控不住的,想要快些见到她好安慰一番。
推门而入,发出吱嘎的一声细响,在寂静的夜里犹为清晰。
茴香揉了揉眼睛,一抬头就看到自家的大将军正一脸郁闷的盯着自己,结结巴巴的开口:“将…将军。”
“你下去吧。”顾飞城看了她一眼,而后盯着自家那睡的安静的夫人。
行到床沿坐下,指尖触上她的额尖,摸到一片温热,姜玉媛高烧已退,睡的甚是安稳。
也不知她做的什么美梦,勾着唇角满脸春-色。
所以说,本将军到底是为了什么,会以为她正在伤心难过?
站起身,解了衣裳,将姜玉媛往里面挪了挪,又掀了被子将两人重又盖好,却突然的有些睡不着。
低垂着英挺的眉目,看身边人睡的香甜,心里就如同被压了块小石,不是大事,但也不是太舒服,就是有些轻微的气闷罢了。
“你说,为夫该怎么罚你才好?”咬牙切齿的低语,自然换不来她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