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话已至此,端淇洺虽眼中多有不舍,也只能无奈告辞离去。
姜玉媛跟在太子身后,领着自家的两个下人,随着太子进了一间酒家。
太子府的下人占了大堂的两张桌子,太子则带着姜玉媛和姜玉香上了二楼雅间。
掌柜的先送上茶点和菜单,候在一边小心招呼着。
“这家酒楼的菜品都不错,”太子爷翻了翻掌柜递来的菜单子,而后又递了回去:“看着上吧。”
掌柜应声退下,带好了门,姜玉媛不悦的看了一眼坐在他身侧的自家三妹,而后才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欲与妾身所谈何事?”
不在人前,太子爷便收起了那副正经的模样,一只手支着下巴,活像是不支着,下巴就要掉了似的:“顾大将军此去北漠边城,夫人定是多有担心吧。”
姜玉媛淡淡然一眨眼,这种废话根本不需要回应。
太子该也知道了她的脾气,看着十分有礼,温文儒雅根本挑不出错来,偏偏就是让人觉得,有那么点没被放在眼里的挫败感。
于是接着道:“夫人可愿前往北漠?”
姜玉媛这才表现出一点惊讶来,而后又快速收敛表情:“太子说笑了,妾身一介妇人,去那北漠城做甚。”
“自然是去帮顾将军的。”太子唇角轻勾,与姜玉媛说着话,还不忘直勾勾的看着姜玉香。
姜玉香学着太子的样子,一手支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只是那表情略呆蠢,像是根本没听懂他们的话似的。
“太子有话不如直说。”姜玉媛给三人倒上茶,低垂着眸子,叫人看不真切表情。
太子殿下将茶点放到姜玉香的面前,这才不急不缓的叹了口气,坐直身体像是遇上了十分忧心之事:“不瞒夫人,日前,本太子收到了不少边疆战报。”
姜玉媛明知太子这时候说这个,定是不安什么好心,但心中已经牵挂起来,抬眼看他,再掩饰不住内心之中的情绪。
太子爷同样看着姜玉媛,目光沉痛的摇头:“情况十分不好,并不似先前想的那般简单。”
“但是,妾身只是一介妇人。”她能帮的上什么呢?行军打仗又不是儿戏,她过去只能给将军添乱。
“边疆之事,我是信的过将军的。”太子殿下表情十分严肃,然而刚说完这一句便被玉香塞了一嘴的糕点,差点没呛着。
“玉香,别闹。”姜玉媛不赞同的看她,看的她缩了缩脖子。
咳嗽了两声,又灌下一口水,这才顺过气来:“将军乃是我朝栋梁,行军打战,我信将军早晚能得胜归来,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除了边疆的战报以外,我还收到了两份,弹劾将军的奏疏。”
“我爹爹说,为官难,做个好官更难,这世上就没有不受到弹劾的好官。”
“话虽如此,但你可知,那些人是以什么罪名弹劾将军的吗?”太子殿下微微沉了脸,给姜玉媛一个十分吓人的答案:“欺君罔上,私自囤兵,与敌通气之罪。”
欺君罔上,私自囤兵,与敌通气?
“他们是在暗喻,将军要谋反?这怎么可能!”姜玉媛有些气怒,她家将军十五岁从军,立下多少战功:“那些是什么人,黑纸白字就要随便诬陷好人吗?”
“以将军的功勋,自然不只是随意诬陷。”太子冷冷的一个勾唇,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若有实证,太子为何告诉我这些?”不是随意诬陷,那定是十分有计谋的诬陷了,想来也是,以将军的功勋,若不造些证据出来,岂非白白跟自己过不去。
“本太子说了,本太子相信将军,”太子爷覆又转头去看姜玉香:“顾将军以后,早晚也是本太子的姐夫,我怎能不信他呢,对吧?”
“嗯,”姜玉香十分配合的点头:“爹爹说过,姐夫是好人。”
虽然对他这种说法,心中是半分也不信,但她也明白,太子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不论如何,若太子所言属实,当真有人弹劾将军,那朝中多一人相信将军,自然也是好事。
可是:“即便如此,我又能怎么帮他呢?”
“这便是本太子想找你商量的,”太子爷终于讲到了正题,打算从头说起:“年前沐休之期,有战报入京,顾将军已至北漠边城,然而从年前开始,大小十数战,连那蛮夷的头发丝都没能捞着,这情况,在将军去了边城之后,犹未改善。”
“每日间,战场军情,都是某某些地方受灾,沐休之前,将军来信,请求朝廷于年后,尽早往边城运送粮草,好救济边城被抢掠的灾民,这说起来实在窝囊,便是此时,又有奏疏呈往内阁。”
太子此时再难以将关注力,落在与姜玉香调-情之上,轻拍了一下木桌:“还好那时已经沐休,奏疏直接呈到我太子府来了,否则,让那些个迂腐的内阁文臣见了,朝中只怕已然大乱。”
“也就是说,除殿下之外,还未有人见过那份奏疏,却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证据?”姜玉媛轻敛着眉头,放低声调细声问道。
太子刚要张口,门外掌柜的刚好敲门,而后端着各色菜品过来。
姜玉媛现在哪有心情吃饭,等着菜上齐了,看着太子殿下给玉香布好菜,又轻言软语的哄着。
“太子殿下当真喜欢家妹?”姜玉媛一直以为,太子打的是联姻拉拢姜家的主意,可这半日来,见他所做所为,却丝毫不似作伪。
毕竟他乃是堂堂太子,如此放下身段,来哄一个不过金钗之年的少女,若不是真有爱意,她也是看不明白了。
太子爷表示十分难以置信:“难道夫人一直在怀疑本太子?”
她还能说什么呢,默默垂眸不语,只剩了个无言以对。
“本太子原先并不想让人知道我与玉香之事,想等着朝中彻底安定下来,再到姜府提亲,只是那一日与三皇弟打赌,本太子输了,于是便答应带他见我的心上人。”
“如此也好,”太子爷握了姜玉香的手:“反正事已至此,本太子倒是不用再怕了,都被人知道了去,就可光明正大的与玉香同游,这才是我此生乐事。”
这二人互动太过浓情蜜意,姜玉媛看得有点心塞:“太子殿下还是该注意些影响才是,毕竟玉香还小,且不识得男女私情。”
这话中之意,我家三妹现在年纪小,等长大了,要不要你还不一定呢。
太子爷缓缓而不舍的松了手,含嗔带怨的看了看姜玉香,又看了看姜玉媛。
坊间都传闻,姜大小姐贤良淑德、知书达礼,他怎么瞅着,这都是装的呢,这性格,倒是像极了姜怀忠,表面上老实可欺,内心里认定的事,却从未被人要挟左右过,就连那一言一行都是一样的不饶人。
姜玉香伸了手,反握着刚刚离开的那只大手,软软糯糯的开口:“姐姐才不好乱说呢,我以后就是要嫁给太子哥哥的嘛。”
一口气闷上胸口,这死丫头太不知羞了,一点不向着自己人,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
太子殿下的想法却与她刚好相反,要不是姜玉媛在,他真想把人抱怀里揉一揉,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丫头,多可人疼啊。
于是,当务之急,太子殿下收敛了快要溢出的幸福感:“我想让夫人去一趟边城军营,去与将军会合。”当务之急自然是,让姜大小姐别来打扰他跟玉香培养感情了。
“奏疏所奏无外乎以小见大,一些危言耸听之言,不说也罢。倒是跟着奏疏一起来的证据里,有将军写给单于的私信,上面还有顾将军的私印,这若是搬上朝堂,非惹出大风波不可。”
“我相信将军,但是父皇会不会信,朝中那些个文臣会不会信?”太子爷正经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十分的有威严:“如今将军正与蛮夷人对战,本太子不怀疑将军,本太子怀疑的是,上这份奏疏的人,还有那背后之人,他是什么企图?!”
如今边城都靠着顾飞城镇守,若是此时,朝中有人不信将军,那顾飞城该如何自处。
若是陛下要求将军回朝受审,他又该如何自处?
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死守边关,然后等着陛下给他定一个谋逆之罪,还是乖乖回京,置边城百姓不顾,让那蛮夷有机可乘。
想想这人用心之险恶,才是真正叫人胆寒的地方。
姜玉媛不懂国事,但她脑子转的可不慢,经太子这么一提点,便想通了上下关节。
“可是,我去了能帮上什么忙?”就算能想通,并不代表她就有什么用啊。
“上奏疏之人,乃是前太师,如今已经赋闲在家的于晞仁,和他的儿子,现任谏官于佑,”太子爷皱着眉头:“这两人傻,说好听点叫敢于直谏,其实就是稍稍受人挑唆,便死击南墙。”
“太子是说,此事与他二人无关,那背后之人,太子也查到了?”姜大小姐也听说过前太师于晞仁,从父亲的嘴里听到的,说他敢于直谏,乃是一代忠臣,也做过不少好事。
“哼,北方战事,大多是北方那个不□□份了,此些朝中之事,请夫人放心的,交给本太子就好,
头先说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能弄到将军的手书与私印,不论真假,那人定是将军身边极为亲近之人,本太子便是想让夫人去往边城,暗中找出那人,免得将军一直不察,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