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叫你来看着我？”特意咬重的你字，换来面上的一声轻笑。
姜玉如眨着眼睛，转过头去，又从背后掏出一个包裹来。
知女莫如父，她们的父亲会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一个死脑筋，一个唯恐天下不乱，这二人凑在一起，是要让谁看着谁呢。
姜家书房之中，姜母揉着眼睛嗔怒道：“老爷，你当真放心让她们去啊。”
姜怀忠搂着自家夫人，手拂上她的背安慰：“玉媛聪明，又有玉如在身边护着，吃不了什么大亏。”
“再能耐也是两个女子。”姜母可没姜父那般想的开，但是想不开也没用了，刚刚已有下人来回禀过，两位小姐从后门偷偷出去了。
天上无月，好在今天乃是初一，即便已然夜深，却是每家每户都在门前点了红灯，喜庆也暖了即将离去的离人心。
“姐姐来这里做什么？”姜玉如看着面前矮小的门户，左手持剑在门上轻轻敲打。
“自然是来找她的。”
刚刚回完话，内中有人声匆匆而来，打开门户见到姜玉媛和姜玉如不禁缩了缩脖子：“大小姐，二…二小姐。”
姜玉如翻过一个眼白，将眼前粗糙的憨汉子往旁边一推，大步进了门：“怎么，得了手了，就不认识人了？”
姜玉媛跟在姜玉如的身后，抿唇笑开：“小雪儿呢？”
那汉子才像是回了神：“哪、哪敢啊，小人还要谢过大小姐大恩，我这就去叫雪儿。”
“雪、雪儿，大小姐来了。”
粗糙的农家汉子，一副憨样，嗓子倒是不小。
两进两出的小院后头，有一个女孩急匆匆的赶来，那女孩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却已是妇人打扮，见到姜玉媛赶紧拉着那个憨汉子就要跪下：“你快点跪下给大小姐磕头。”
“好了，磕什么头呀，”姜玉媛看他们手忙脚乱的，也是好玩的很，只是现在她身有要事，不好在此耽搁了去，赶紧的拉着人起来。
“大小姐，”雪儿也是十分委屈，就势拉了姜玉媛的手，扁着嘴：“大小姐都不来看我，我都来不及让大牛子给大小姐磕头呢。”
“不是敬过茶了吗？”姜玉媛指尖拂过她的面颊：“大年初一的，不许哭。”
“不哭不哭。”抽泣着抹了把眼睛，拉着人就往屋里让：“都别站外面了，快进屋去，大牛子，快去给大小姐多生两盆炭火。”
她一直记得，姜大小姐怕冷，从小就畏寒。
姜玉媛却是想起来了，自己找她可是有事的，止了脚步，拉停了她：“雪儿。”
小雪儿原本是姜家的大丫环，签了死契的，从小就跟着姜玉媛，小姐读书识字，她就陪着抱琴买纸，两人感情很是深厚。
姜玉媛若是个男子，那小雪儿就是童养媳，可惜她是个女子，依着规矩应该是要小雪儿陪嫁的。
但姜玉媛很久之前，便许了她自行婚嫁，还她自由身，后来她嫁人了，便在嫁人前把卖身契还给了小雪儿。
这也便是，为什么姜家大小姐，出嫁连个陪嫁的丫头都没有，说到底姜玉媛不想要其它丫环了。
小雪儿自小生的皮肤雪白，长的也周正，虽然只是姜府的一个丫环，却也是有不少好人家喜欢的。
不过最终，她自个儿倒是选了个憨厚的大牛子，大牛子自家有个菜园，平日里给姜府送菜，便与小雪儿认识了。
在姜府里，两人就已经是眉来眼去的，大牛子憨实，那时候受了姜家二小姐的不少欺负。
“雪儿啊。”姜玉媛不知该怎么开口，有些事情，其实真的不该再让他人牵扯进去。
雪儿一回头，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小姐有事要雪儿去办？”
姜玉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大牛子：“雪儿，我要去一趟北漠城，可是我放心不下我婆婆，你可否去将军府住一段时间，帮我照顾她？”
“小姐要去北漠城？”
“嗯，这事你别多问了。”姜玉媛眼巴巴的看着大牛子，毕竟他现在是小雪儿的婆家：“你们都住将军府去吧，我有事要与你们说。”
大牛子原名叫牛大仁，现下被看的脸都红了，赶紧的点了点头：“大小姐的吩咐，我们一定小心侍候老夫人。”
姜玉如拿着剑柄扯了扯垂在一旁的长发：“姐姐还要回将军府啊，你那婆婆能让你走么，别等会越弄越麻烦。”
“有些事情，不安排好了，我总是不安心的。”姜玉媛应了一句。
四人又出门往将军府走，出门的时候没有代步的工具，这会走起来慢的很，姜玉如是个没耐心的，干脆拉着她姐姐，半拉半抱的使出轻功来。
后头小雪儿和大牛子只能拔腿开奔，不过这一闹倒是比午时，用时短了许多。
姜玉媛在将军府门前站了许久，大牛子背着小雪儿到将军府的时候，才上前敲开了大门。
来开门的下人，一见到自家夫人吓了一大跳，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打更的更夫都要轮班睡觉，自家夫人怎得突然跑回来了。
姜玉如看他揉够了眼睛，冷冷的一勾唇，突然冲着人耳边大喊：“睡醒了？你家夫人回来了还不让开。”
下人捂着耳朵哀嚎：“夫人不是回娘家了吗，怎得这个时候回来。”
“老夫人睡了吧？”姜玉媛走进大门，并不回答他的话。
下人显得相当委屈，这个时辰了，要不是今晚他守夜看门，谁还有没睡的呀。
姜玉媛不稍一想便也明白了，看了看天色，这时候实在不好去打扰老太太，干脆带着人回了玉媛阁。
自己要出门总得收拾上两件衣服些许银两吧，想了想还是把头先带出来的披风打包带上了。
等收拾好包裹，又拉上小雪儿细细叮嘱，等到天将要亮，外头更夫经过，细细数来，过了五更才起身整理好衣服。
此时，姜玉如趴在床上早已睡了过去，大牛子趴在外面的桌子上鼾声如雷，小雪儿强睁着眼陪着自家夫人着衣。
“走吧。”整理好衣服，领着人去了祈安苑，老太太果然还没起身呢。
“娘亲，我有事与你说。”姜玉媛站在老太太的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
顾老太太穿好衣服洗漱好了，才让人开门她便进去了，屏退左右，蹲坐在老太太身前：“娘亲，我想将军了。”
顾老太太慈爱的摸着她的头，惹得她鼻头一酸：“昨天，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
将事情半真半假的说过：“我想去找将军，我放心不下。”
“可是…”
“若是，我没去，将军出了事，那我还不如死了。”
老太太看着她，顿了手，过了会儿才道：“真想去，就去吧。”
老太太从前也是军妻，她知道做为士兵的夫人，就该留在家中等丈夫凯旋归来。
可是她更想过，若是可以，她当时真想跟着自家夫君死去。
“娘亲，”姜玉媛强忍着泪水：“对了，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冲着门外喊了小雪儿进来，小雪儿十分识大体的对着老太太行了礼。
“这是小雪儿，我从前在姜府时的丫环。”姜玉媛又交待了一番，莫过于让小雪儿与大牛子住在祈安苑里照顾老夫人的话。
虽然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但总归是她一片孝心，老太太点头应了。
“那我…媳妇…走了。”姜玉媛又盈盈行过一礼，回去唤醒了玉如，两人去马厩牵了马。
“大小姐，二小姐，一路保重啊。”小雪儿站在门前。
姜玉媛握了她的手：“交待你的都记住了，若家中有事，不论大小都去找我父亲商量，若是…就拿着玉佩去端府找端淇洺。”
“小雪儿记得了。”总觉得此一去，又要许久难以相见，小雪儿不经流泪。
姜玉媛勾唇一笑：“谢谢你雪儿。”
而后两人跨马经由侧门而出，此时日早，街上行人不多，马蹄声阵阵，行的飞快，不多久便经过北城门。
北城门才刚刚打开，姜玉媛看着北城门上京城二字。
“别看了，快走吧姐姐。”姜玉如显得有那么一些迫不及待。
这是她们长到这么大，头一次出远门，而且一去就是数千米。
出了北城门便是北效小林，骏马飞驰在大道上，踩坏了地面薄白的雪花。
马儿越行越快，直到出了北郊小林，放眼看去，雪花覆了树尖，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姜玉如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仔细分析与姜玉媛听：“我们现在在北效，第一个岔口往北，不久之后就能到驿站，用过午饭，快马加鞭应该可以在天黑前，到下一个镇子，北镇。”
说完之后把地图往怀里一塞，兴致勃勃的就要出发。
“这边才是北。”姜玉媛默默转头，率先牵引马头往左侧岔口而去。
姜玉如略不好意思，一踢马肚子赶了上去：“其实这怪不得我的嘛，现在太阳都没有出来，谁知道哪是南哪是北啊。”
“哦，那你知道太阳的左边是什么方向？”姜玉媛十分的不给她面子，自家二妹，从小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小时候一出家门就懵圈了，现在是一出京城就找不着北了。
话说着，被风吹散开来，行路的速度半点不减。
“姐姐…”姜玉如突然一声大喊。
两人拉停了马，这两姐妹何等默契，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所想。
“小心着点。”现下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姜玉如眼中有难掩的兴奋：“天子脚下的，一出城就遇到劫道的了，人还不少哈？”
姜玉如赶马护在姜玉媛身侧，果见一旁赶出几个人来，还各自牵着马。
来者一共六人，都穿着清一色的蓝甲劲装，并不像普通的劫匪。
姜玉如拎上包裹下马，伸手扶着自家大姐，面上的表情已不像头先那般轻松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