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尉临行前跟我说了你们的事,他让我带着地乙协助你。”张甚说道。
慕风烟疑惑的眯眼,褚尉既同张甚说了这些,难道张甚也是褚尉的人,顿了下,她皱眉道:“褚尉是马贼,你和褚尉是什么关系?我不相信别人说的什么表兄弟关系。”
张甚被她一噎,道:“我是他大哥,早年他娘收我做过养子,他娘亲就是我娘亲。”
“可他是贼,你是官吧……”慕风烟再问道。
后来,慕风烟方知道,这样的乱世,北有胡漠圣朝与大邱王庭,西有完颜金朝,君朝一统两百载中原乱世,夹缝求生。这样的乱世,没有明确的臣和贼,可以昨日为臣,今日为贼,亦可往昔为贼,他年为臣,不过是为了苟全性命于乱世……
“无论褚尉做什么,他始终都是那个有远大抱负,挚爱中原的褚尉。”
她听闻那灰蓝衣袍的男子转过身去,太息一般的轻叹声。
其实,这些她并不想懂的。
“他既这么信你,什么都告诉你,那你能告诉我他此行去漠南是收到了什么紧急的情报?”
张甚觉得,慕风烟就有这般能耐,无论旁人怎么绕,她亦能极快的回到重点上来。
旁人看他和褚尉,从年少失散,到北地相逢,再到三年不见,就算是与他亲昵的柳婴,也会觉得他和褚尉仅仅只是“老乡”最多算得上“兄弟”而已。
其实不然。褚尉,是他生命之中谁都无法替代的亲人、手足。
那日从老窝子村回来,褚尉和他秉烛夜谈,他就明白了褚尉所想,并决定倾全力帮他。
他一生漂泊无依,少时叫褚娘捡回这条贱命,如今还与他儿子也是死得其所。
“你进屋。”张甚说着,朝他的书房走去。
慕风烟知道书房是这人的“禁地”,梁猛发牢骚的时候曾说,他只是不小心推了一下书房的门就被他师父骂个半死。
慕风烟当时笑道:每个人都有他的逆鳞所在,或许那书房便是张甚的逆鳞吧。
慕风烟自来到这个世界不曾见过这么多的书的地方。
她惊讶地望着张甚的书架。
张甚只是解释道:“这些书都是南边的朋友带来的,久而久之就这么多了。”
“你朋友一定很多。”慕风烟道。张甚其实脾气算好,他学识渊博,为人健谈,医术了得,她想他若是官,不会低于六品吧,他这般年岁做官能至五六品,又非世家,按理应该是个响彻中原的人物才对,可是张甚之名,并不远播。
所以,她猜他定是某个世家的幕僚。
张甚即和柳婴交好,赵与清曾说柳婴全家被贬,是晋王所为。
短短一瞬,慕风烟已将张甚可能的身份,用她有限的认知思量了一遍。
末了,她听到张甚说道:“大雪要来了。”
她惊愕的抬眼,回味着他的叹息。竟察觉出一语双关之意。
她见他手中拿着一展白笺,皱眉复问道:“褚尉回漠南是因为有什么事吗?”
“是,有密文说,金人与胡漠圣朝联手,想齐攻中原。不知真假与否。”张甚自语铿锵,竟如实说与慕风烟听。
慕风烟一震,褚尉只说漠北年年来犯,一到冬季就会骚扰边境,抢掠了财物和女人就走。褚尉曾说那些胡人最南也只在漠南一带骚扰,这十几年间都未踏足过吉星镇北百里。
若是齐攻中原,岂不是要踏足这边境,那便意味着战乱。
“既然有风声,不管是放的假消息还是真的,都意味着有事要发生。”慕风烟在军队呆过,虽然只有一年,军人的嗅觉,她还是有一丢丢的。
张甚深凝了她一眼,道:“你果然聪慧。”
张甚将手中白笺置于一旁煮茶的小炉之上,那火舌将白笺吞灭,他再道:“此战若打,中原此刻毫无胜算。”
“为什么?”
张甚笑了笑,低声解释道:“皇帝病危,恐皇城内动,又有外敌来犯,中原危矣。”
慕风烟沉思片刻,问道:“中原和那些胡人最近交手是什么时候。”
张甚道:“最近交手应该是三年前和大邱打过一战,但是那一次交手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大邱王庭突然远遁漠北了。如果真说起战役来,应该是十几年前和胡漠王庭的一场大仗。”
“既然君朝如今安好,那场战役自然是君朝赢了,不知是谁带头打的仗。”慕风烟再道。
张甚眉头一沉,道:“晋王。”
“晋王?”慕风烟一震,她只当那什么晋王是个觊觎兄长皇位的纨绔王爷,玩弄权术生性奢靡,却不料这人还带兵打过仗,“那他不会还有军功在身吧……”
“哼,他只是一个监军罢了,带兵冲锋的是本朝护国将军王司北。”
张甚言语中的轻蔑,让慕风烟清楚的认识到他的立场。
“张甚,你是皇帝的人吗?”慕风烟想她大概是脑子短路了,突然就这么问出一句。
连张甚都是一惊,望向她,怒吼道:“你想什么呢?某若是能给皇帝做事,还用得着在这里开医馆,混生活?”
她感受到他的怒火,她明知他不是那种轻易动怒的人,她想,她刚才那句话才是张甚的逆鳞所在吧……
张甚十六岁流浪至长安,在寒门学府乞学三年后,参加科考,只可惜因一念之差科举竟被帝王除名。他满腔热忱被人兜头一盆冰水泼下,他几乎想倚红偎绿了此残生的时候遇到了柳婴的父亲。
这些都是慕风烟后来才慢慢知道的。
“我今天来要带你去取松油。”慕风烟说道,“我能呆在镇里的时间不多,我们得快点。”
地乙叫了十个人来,两辆马车很快将他们带到那日和褚尉去过的山岭处。
此处在半月前便被褚尉的人封锁了,慕风烟不得不感叹褚尉的办事效率。
因初雪,路上行人已逐渐稀少。
至松林处,慕风烟取出弯刀,亲自示范。
“其实很简单,只是重复起来毕竟枯燥,我希望你们能在三天三夜内将此片松林上的松油全部贮存起来。”慕风烟说道,又望向那个为首的黑衣男子,“你载我去一趟庄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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