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屠鹰
一只硕大无朋的山鹰，
俯视着层层叠叠的山岭，
时而直冲云霄，
时而铺开双翅滑行，
时而在天宇静浮思忖，
时而画着神秘的图形。
*
矫健而孤单的身影，
让亢奋的诗人更加热血沸腾：
“喂，山鹰，
久违的友朋，
路在何方？
请指点迷津！”
*
山鹰仿佛听懂了诗人，
迅速飞来，越来越近。
诗人喜不自胜，
感谢冥冥中的圣灵：
“来吧，来指点迷津，
让我结束这惨凉的苦行！”
*
山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地扑进了附近的松林。
哦，那儿有一棵分叉的巨树，
叉间一只羊羔正咩咩连声。
咄咄怪事，不守本分！
哦，原始的陷阱！
*
山鹰无暇旁听，
落到了叉旁的粗枝上。
它定定神，欲意尝腥，
双爪却再不能展伸；
它愤然扑腾，
两翅又被奇胶粘定。
*
“哦，人心多么险恶，
让我来助你自由飞行！”
诗人如遭大辱，有急又愤，
连扑带撞拔足飞奔；
藤缠茎绕，路缥径缈，
他无奈地迷失了好一阵。
*
一个污秽的少年取下了鹰，
正剥取鹰脑要装酒瓶。
诗人惊愕万分，热泪纵横，
挥拳打飞奇异的药引。
少年横过短刀，双目血红，
妄图拼命又转身奔进了深林。
69垒坟
诗人抚着无头的雄鹰，
恨愤交织，心凉意冷。
被斩首的不是鹰啊，
是这个时代急需的灵魂。
自由哦，生命，
多么下贱多么轻灵！
*
悲情冲起又消失无踪，
人世变成了没有分量的风。
哦，唯利是图的眼睛，
迟早要成为躯体的陷坑；
只知道毁灭的智慧，
迟早要嚎哭无不停。
*
鹰哦，雄姿万千的神灵，
失去了脑袋，
徒留冲撞风暴的虚名，
鼠辈蛇孙，又可以阴险得逞！
哦，翅已凉，爪已冷，
万千雄姿尽成泡影！
*
哦，短视的生灵，
将在短视中永受苦刑！
谁屠宰自由，作践生命，
谁将万劫不得超生！
鹰哦，安息吧，
记住这舍本逐末的教训！
*
诗人痴狂如病，
给鹰垒了一座土坟，
立碑刻一句“鹰之坟”，
以及“拯救雄鹰”的铭文；
他不希望千万盲人来瞻仰，
只愿有一双眼睛默哀致敬。
*
大事已毕，他起身前行，
林中却钻出了四个猎人。
去而复返的脏污少年，
当先抬着一根粗大木棍：
“赔我鹰脑，赔我硬脑，
不赔挖你的眼睛去治病。”
*
诗人满腔郁愤，
想拼命却自忖不能，
只得抓起钱包佯装顽命，
闪身一溜活像野人逃生。
四个男人呐喊追赶，
阴森可怖胜过索命鬼魂。
70亡命
诗人切记着奔跑，
像凹镜聚光一般专心，
远远地丢开木栅篱房，
痴迷地爱恋着无人的荒凉。
他又饿又渴，形销骨立，
恐惧却开发了潜藏的力量。
*
追喊声越来越淡，
鹰之坟越来越遥远，
爬坡跃涧，下谷上山，
他奔得像机器失控发了狂；
又一口气奔进白花花的河滩，
瘫痪在地再不能顺心立站。
*
这一片沙滩真美呀，
何必再对生依依恋恋！
他发着由衷的感叹，
心境变得清凉而坦然。
他任其自然仰面朝天，
好似期待死神前来强奸。
*
天是蓝蓝的一条线，
粗细不均，曲曲弯弯。
线上滑动着一个黑点，
像结又像春野的燕。
是鹰吗？它也能凤凰涅槃，
冲上了故乡蓝天？
*
在翻动的呻吟中，
无数洁白的蛋滚进了眼帘。
那是恐龙或鸵鸟的蛋，
有许多生命在里面叫唤。
搁着蓝线的绝壁上，
有许多绿丛欢乐得发颤。
*
倘若从那里栽滚下来，
铜球也会粉碎细烂！
他感到头昏目眩，
对于命运的编排无限茫然。
峡谷里卷起了风，阴冷凄寒，
他无助地抖摇抖战。
*
远处似乎有羊群涌来，
轻柔的咩咩声躲躲闪闪。
哦，还夹杂着什么仙乐？
是山里姑娘拿手的口弦！
弹者生着怎样的心肝？
我真要葬身这野地荒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