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挡在红尘和藤尸妖之间的,竟然是云溪!
林逍急忙喊道:“红尘,快收手!”
红尘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法诀改为剑诀,召回了插在毒囊上的灵剑本体,挥手撤去厉火,并解除了那个火系法阵。与此同时,云溪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那藤尸妖在笛声中发出一声低鸣,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所有的藤蔓全部都柔顺地垂落了下来,几根烧焦的枝条艰难地伸展着,落在云溪身上,轻轻颤动,竟似在安抚他一般。
叶心看着眼前的云溪和藤尸妖,惊疑不定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溪轻轻抚过藤尸妖的枝条,轻轻地叹了口气,将短笛收回到自己怀中,转过身来面对林逍三人:“抱歉,林少侠、叶姑娘,是我骗了你们。”
林逍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脸上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寒霜:“这只藤尸妖,是你养在这里的?!你利用我们询问若风村水源问题的契机,把我们骗到这里来,难道是为了拿我们给它当食物吗?!”
云溪淡淡地微笑着说道:“不错,我承认——我诱导你们进山,确实是想要了你们的性命。”他丝毫没有在意叶心那冷冰冰的、几欲杀人的眼神,依旧以这种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不但如此,我还能猜得到你们为什么那么关心若风村的水源问题,也大概能想的到你们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
林逍顿时警惕起来,森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前接近我们又是有何目的?”
云溪摇摇头说道:“这一点我想林少侠你是误会我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接近你们。当日在乌山之中对你们出手相救,的确乃我真情实意,直到后来你们打算追查水源一事,我才动了想要杀死你们的念头。”
红尘冷冷地说道:“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几位想必都是修行者,应该知道这藤尸妖的形成并非短期之事,似你们眼前这般成型得有如巨树一般的更是少见。我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算准了你们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然后提前十几年去养一只藤尸妖来对付你们呢?”
林逍看了看柔顺地搭在云溪肩头的那几枝藤蔓,说道:“你和这只怪物……看上去关系不错。”
云溪瞪大了眼睛,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仿佛林逍刚才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刺中了他心中某个柔软的部位,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它不是怪物!”
藤尸妖身上的毒囊已毁,四下里的瘴气毒雾也渐渐消散,月色开始变得清朗起来。云溪的双眼狠狠地盯着林逍三人,两行清泪忽然涌出,他的头也低了下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林少侠方才不是问我到底是谁吗?”云溪垂头丧气了片刻又幽幽地开口,“我的本名,叫作宋文远,正是这溪云村人士。我如今的名字,不过就是把我家乡的名字倒过来念而已。”
林逍和叶心互相看了一眼,心下恍然——难怪之前在门口看见那块石碑上的“溪云”二字会觉得那般熟悉,原来就是把“云溪”二字倒过来念而已。
“你们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曾经是我家的宅院。而它……”宋文远接着说道,同时转头把目光看向了身后那只藤尸妖,眼中只有一片柔情,“……则是我的父母,还有溪云村所有的父老乡亲!”
“什么?!”
林逍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满脸的震惊之色,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过了半晌,林逍才声音低低地说道:“你是说,那藤蔓下面包裹着的尸……那些人,是你的父母,还有这个溪云村的村民?!”
宋文远缓缓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你们一定很想知道当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别着急,我都会告诉你们的。”
“现在,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2.
宋文远就地坐下,开始了他的故事:
“我是溪云村人氏,自祖辈开始就在这个地方定居了下来,于此世代行医。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如我先前所言,你们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曾经就是我家庭院所在的位置。”
“在我的心目中,这个村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哪怕是那些世人口中所赞誉不绝的名川大河,也不及它的万分之一——这里有山清水秀的景色,还有那些淳朴善良的父老乡亲。无论是景,还是人,都给予了我最美的感受。”
“我父亲既是村子里唯一的医者,也是溪云村的村长;我的童年,就是在我爹的药庐里打打下手;闲暇时,约上几个同村舍的玩伴下溪流穿田埂打山鸡……那种日子,真的非常美好。”
“我以为这种闲适安逸的生活会一直伴随着我的一生,直到我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件事情,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我接下来的人生。”
宋文远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最痛苦的经历,心也跟着绞痛起来。伏在他身上的那些藤蔓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一般,竟缓缓抬起,枝条在他的头顶上和肩背上微微抚动,就好似父母在安慰自己伤心的孩子一般。
林逍说道:“我记得你和我们说过——在你五岁那年,你父亲因误诊得罪了权贵,导致家破人亡。然后你孤身一人流落异乡,最后才被若风村的村民收养。”
宋文远干笑了两声,脸上却毫无笑意,他摇了摇头,看着林逍说道:“这句话其实是半真半假。在我五岁那年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我家破人亡,连溪云村都在一夜之间人口尽灭;但却不是因为什么‘因误诊而得罪了权贵’……你们也不想想,一个权贵人物,有的是钱请城里的那些名医给自己看病,又怎么会屈尊降贵地跑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找一个乡下大夫问诊?!”
“那是因为什么?”
宋文远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和权贵什么的确实是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和你们,却是大有联系!”
“我们?”叶心皱起了眉头。
林逍微微挑起眉毛:“二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呢……难道是我们父母辈干的好事!”
红尘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我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那件事情,与修行者有关。对吗?”
宋文远把目光移到红尘身上,缓缓点头。
修行者?当年溪云村全村被灭,竟然和修行者有关?!林逍和叶心相视一眼,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关于“残图在乌山深处逗留过”的那种可能性。
“然后呢?”林逍问道,语气比之先前多多少少地多了一丝急切。他隐隐感觉到,宋文远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可能就是他们离开澶州城后一直要寻找的残图线索。
“在我讲接下来的故事之前,让我先来猜一件事情。”宋文远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一片残缺不全的、像图布一样的东西?”
这句话一出口,林逍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宋文远微微一笑:“虽然你们什么都没说,但是看到你们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猜的是对的了。还有,我之前在若风村的家里偷听到过林少侠和叶姑娘之间的谈话,你们身上应该有一件东西,是可以和那地图之间产生共鸣的吧。”
林逍下意识地反手摸了摸别在自己腰间的乾坤袋,沉声说道:“不错。”
“我想你们进山之后先是陷入迷雾之中,后来又在此遭受到藤蔓的攻击,应该也没什么闲工夫去查看你们身上那件东西与这里到底有没有反应。”宋文远说道,“现在你们可以拿出来看一看了。”
林逍一愣,将乾坤袋从腰间取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手上的乾坤袋上。只见那存放了半卷残图的袋子正在微微发热,袋子上的锦缎纹路也在闪闪发光。
“这是……共鸣了?!”
林逍和叶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喜的颜色。
“另外那一半残图果然到过这里。”林逍说道,“那也就是说,溪云村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那片残图?”
宋文远闭上了双眼,脸上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悲戚神情,良久后才缓缓点头,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了——”
“在我五岁那年的某一天,我进山帮我爹采药,失足掉进了一个岩洞中。那个岩洞并不深,凭我五岁大的个子,也能够爬得上去。但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岩洞深处却忽然传开一阵奇怪的声响;紧接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从阴影里爬了出来。”
“我当时吓得直接坐倒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那人就那样慢慢地爬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裤腿,隐隐约约地说了一个‘救……’字,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我就在那怔怔地看着那个人看了许久,发现他是真的昏过去了,才去查看他的伤势。那个人身上的伤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解开他的衣服时,胸前腹上都是血迹,有干的也有湿的。同样,他的身上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伤口,有剑刺、有刀砍、有锥穿……有只是划破皮肉的,也有几处深可见骨的;总之,他身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口,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从身旁的药筐里找了一些草药,嚼烂以后用药泥先敷住了他身上几个看起来比较严重的伤口。我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残破不堪了,就索性把他的衣服撕开来,打算用布条先帮他把敷上了药的伤口扎住。就在我撕开他衣服的时候,一样东西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块图布,但摸起来软绵绵的,质地甚佳,看样子并非凡物,应该是富贵人家所谓的‘帛’。那块帛书的边缘有明显撕裂过的痕迹,上面空空如也,令人奇怪的是——那东西放在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居然没被血污沾染上半分。”
“我觉得好奇便拿在手上多看了两眼,忽然,一只血手从旁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被吓了一跳,发现刚才还不省人事的那个人突然间又醒了过来,眼睛瞪得极大,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不许……’话还没说完,就又脱力昏了过去。”
“我虽然不明白一个命在垂危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使他能在重伤中一次次地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我也意识到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那样东西肯定对他意义非凡。于是,我帮他包扎完伤口后便又把那块残破的帛书又放回到他身上,然后离开了那个岩洞跑去村里叫人来帮忙。”
“我爹心地善良,便把那个重伤的人安置在药庐里为他疗伤,我也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帮帮我爹的忙。那人昏迷了足足三日,醒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伸手在自己身上翻找,脸上的神情如临大敌般的紧张;随后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了那块帛书,这才放了口气。”
“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就这样暂时住进了我们家。一开始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说,每天就是坐在我家院落的一角里,看着那块帛书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不曾有半点动静。如果不是我听见过他说话,我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了。半个月过去后,他才和我们渐渐地熟络起来,这才有了一些交流,也会帮我们家做一些活,但是也是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来历,还有那块奇怪的帛书。”
“因为他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又不爱说话,我就戏称他为‘闷罐子’,他倒也不以为意,欣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我和闷罐子熟悉起来后,每次上山采药他都会陪着我。他身怀武功,轻功自然也会,以前很多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药草我是想采又不敢采,有了他帮忙之后,这座乌山里的药草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能采得到,我们也因此成了很好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三个多月,有一天我和闷罐子进山去采药。刚采到一半,闷罐子忽然抱起我就跑。我连药锄药筐都来不及收拾,就被他抱着跑出了好远。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有十余人在身后追着我们,一个个都黑衣蒙面、持刀仗剑的,有些人还不停地向我们发射飞镖、飞石一类的暗器。”
“我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哭都不会了,只是怔怔地任由闷罐子抱着我四处躲避奔逃。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追击的人越来越少了,应该是都被闷罐子给甩远了。他带着我辗转来到了我和他初识的那个岩洞里,让我好好地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我当时问道:‘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追我们?’闷罐子回答我:‘那些人就是当初伤害我的那些人,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他们就也要伤害你,所以你现在离我远一点,不要被他们发觉了。我去甩开那些人,顺便回去提醒你爹娘要多加小心。’说完这些话,他就又一个人跑了出去,接着外面传来了几声打斗声和呼啸声,再然后声音渐渐远去,重新归于寂静。”
“我知道闷罐子本事高强,他说的话一定没错。于是我就真的听话地在那个岩洞里待了两天一夜,饿了就悄悄溜出洞去找点野草野果充饥。我算算日子,闷罐子应该已经把那几个坏人引出乌山了吧,于是就离开了那个岩洞,心想着自己从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过,爹和娘应该担心坏了吧。”
“我找到了回村的路,但一近村子我就觉得不对劲。四下里安静得可怕,一点人声都没有。那个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家家户户却连一盏灯都没点,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
“我本能地觉得出事了,但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一路走进来,呼喊着我的父母、呼喊着村里的乡亲、呼喊着我的玩伴、呼喊着闷罐子,可始终无人回应我。我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却偏不信邪,依旧边走边喊。忽然,我脚下绊到了一样东西,摔在了地上。”
“我爬起身来,想看看绊倒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谁知我回头一看,居然看见了村口的张大伯,他双眼圆瞪,浑身僵硬冰冷,面色青紫骇人,显然已经是死去多时了。”
“我呆呆地站在了原地,惊得连半滴眼泪都哭不出来,半晌后才机械性继续地往家的方向走着。接下来一路上映入眼帘的都是各位乡亲的尸体,我已经无法分辨这到底我的梦境还是现实,只是呆呆傻傻地继续走着,有如一具行尸走肉。”
“我走到家门前——就是你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我用力地推开了家里的门,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家的门有这么重。然后,我看见……”宋文远忽然泪流满面,竭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我看见整个院子里堆满了尸体!而我爹娘……我爹娘就被挂在那儿……”他说着指着身后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一根看不见的房梁,“……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和朋友啊!现在他们的尸体就在我的眼前!”
3.
宋文远再也控制不住,以手捂面放声大哭起来。他身后的藤尸妖伸出触手抚弄着他的后背,同时发出“呜呜”的低鸣声,似乎也在闷声哭泣。林逍三人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心中也不禁一阵唏嘘。
良久,宋文远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哽咽着续道:“我当时也像现在这样,跪在我家的院子里,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哭了好久。哭着哭着,我忽然听见了有人在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一开始以为是我悲伤过度出现了错觉,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大,紧接着一只手从尸堆里伸了出来。”
红尘瞪大了眼睛:“居然还有人活着?!”
宋文远点点头,说道:“这要是换作平日里我早就吓跑了,可是那个时候我只希望还有人能够活着,急忙冲了上去,把那个人从尸堆里刨了出来,仔细一看,居然是闷罐子!”
“闷罐子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但是他面色发青,唇色也是一片紫黑之色,和那满地的死人没什么两样。我一看他的脸色再搭了搭他的脉搏,便知道他这是身中剧毒,如今毒入骨髓,已是回天乏术了,只是不知为何还吊着这么一口气没死。”
“我抱着他大哭,一个劲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惨然一笑,说自己终究还是逃不出别人的毒手,那块他一直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帛书已经被人给抢走了,还连累了我们全村的人。他说完这些话,已经奄奄一息,临死之际往我手里塞了一块玉佩,就此咽了气。”
“闷罐子也走了,我彻底成了孤身一人。我大哭了一场,在尸堆里昏了过去,也不知多久才醒转过来,对着父母、乡亲们还有闷罐子的尸体连磕了几个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也不知是否该给每个人都入土下葬,直接就昏昏噩噩地离开了村子。”
“我也不记得自己在山里走了多久,总之受了那么大打击之后,加上又饿又困,我很快就昏了过去。等到醒来以后,我已经被若风村上山打猎的猎户救回了村子里,他们问我叫什么,那个时候我的所思所想都是一片空白,竟然一时忘了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便索性把‘溪云’二字倒过来用,称自己为‘云溪’。”
“后来我渐渐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觉得没有让父母和村民们下葬实在是不妥。但奇怪的是,我连续在山里面找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通往溪云村的路,最后居然还在山里迷路了,又是等到若风村的村民来把我救出来。”
“我就此心灰意冷,便不在纠结于此事,在若风村定居下来,委托村子里的人给我起了一间草庐,依旧以采药看病为生。那个时候我虽然只有五六岁年纪,但深得我爹医术真传;若风村那个时候又没有医生,我连续治好了几个病人,终于让他们相信了我这个‘小医师’是真材实料的,这才在村子里站稳了脚跟。”
“之后的事情,就像我和你们说的那样。我来到若风村两年后,村子里的水源先是受到了污染,而后开始慢慢枯竭。那个时候,有人饮了那污染后的河水中了毒,我被叫去给病人诊治。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喝了有污染的河水最多也就是闹肚子,又怎么会中毒?直到我去给那个病人把了脉,这才发现那个人中的毒居然和闷罐子死时中的毒一模一样。”
“我意识到事情变得不简单了,两年来我都没再让自己去想当年村子里的那件事。但是现在因为这个,我又被迫绕回了原点。我独自一人再次进山,想再试着找到溪云村的下落。而这次进山,我虽然没有迷路,却在靠近水源点的位置,陷入了一团突如其来的大雾中——就和你们今天一样。”
林逍三人神色一凛,齐齐坐直了身子。
“我在那大雾中转悠了许久,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正当我束手无策之际,有一侧的雾气忽然隐隐有散开之势,现出了一条林间小道。我当时只求能够离开那团雾气,哪里会去顾虑那条路到底会通向哪里。也不止走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暗,我才走到了那条道路的尽头,一座破败荒废的村子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正是我心心念念的溪云村!”
“我喜极而泣,在村门口连磕了几个响头,叩谢先人庇佑。我打算先回我原先的家里一趟,收拾一下父母的骨骸下葬。但当我再次踏入村子里的道路上,我却又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之前我离开时并未收拾过任何人的尸身,原先在道路上的那些尸体,两年后应该要留有骸骨才对,为什么却空无一物,连点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我仿佛又陷入了两年前的恐慌之中,生怕自己回家以后也会找不到父母的遗骨。然而当我真的回到家了的之后,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我家的围墙上一直长满了许多藤蔓,原先我父母健在的时候,定时便会加以清理剪除。但是这两年村子里已经没人了,那藤蔓竟是疯了一般的猛长,从围栏上垂下,延伸到了地面,覆盖住了所有的尸体,将其包裹在内。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只树一样的妖物,就盘踞在庭院之内,张牙舞爪地对着我,甩动着它身上的藤条。”
“我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就跑。那怪物却忽然伸出一条藤蔓,把我卷到了它的身边,举到了它身上那个囊状物的面前。我以为它要吃了我,心想小命休矣,不由得闭目待死。谁知过了半晌却丝毫没有动静,我忍不住偷偷睁开看向了目前的那个树囊,却发现那什么的藤蔓细枝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向两边移开,露出了一张青紫色的人脸——是闷罐子!”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却见那囊上的细枝又忽然合拢,我正要出声喝止它,也不管它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那细枝又倏然分开,却变成了另外一张我格外熟悉的人脸——那是我爹!”
“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树囊不断地张开、合拢,再张开、再合拢……里面出现的人脸也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我娘、村口的张大伯、村里的王铁匠、隔壁的吴婶……全都是溪云村的村民。”
宋文远抚摸着垂在他身上的那些藤蔓,脸上出现了一丝异样的笑容:“直到看完最后一张脸,我这才明白——我那些死去的亲人和好友们,正以一种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状态,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