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苦笑,“这种夸奖,不要也罢。你今儿找我过来,就是说这个?即便李公子亲自出面指认,也无法挽回,也不能捞出我小叔叔?”
程宜却笑笑,淡然的品了一口茶。“牢里死囚如此多,哪年没有几个冤枉死的。”
阿香眼睛一瞪,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他这是劝说,小叔叔要冤枉死了别怪李狻,还是他能帮忙动动手脚,让别人替小叔叔去死?
要是前一种,心未免太大。要是后一个,就太无法无天,对别人也太残忍了。
阿香垂下眼皮,“我们谢家,家徒四壁,阿香又身无长物,更不认识什么大人物,还不到我来喊冤呢。”
程宜依旧笑:“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小冤枉就不要大冤枉嘛。到时候官老爷朱笔一勾,死不瞑目,到阎王殿诉冤情也没有意义了,是不?”
阿香悄悄的抬起头看他。
程宜不知何时摸了一片玉出来,认认真真的磨着自己的手指甲,看都不看阿香一眼。
阿香无端的觉得,人命在这地主少爷眼里恐怕连只鸡都不如。幸运的是,她和他还算是一边的。
她小心翼翼的想着措辞,“若我家小叔叔能侥幸不死,谢家人必定对公子感恩戴德,结草衔环。”
程宜闻言,瞄了眼屏风的方向,拖着嗓子道:“听说,你们家卖田卖地了?”
“是的。”
你听说得还真多。阿香腹诽。
“很好,诚意满满啊。那,四天后,咱们两个依旧在这地方见?”
阿香眼睛一亮,心也亮了。“是,阿香记下了!定不敢负约!”
程宜眼里带着些笑意,“你走吧。”
阿香有些惶恐,但还是露齿一笑。
她告诫自己,这是古代,荒年间还易子而食,人命不值钱。官老爷草芥人命,那人命是你叔,你怜惜了别人,他就别想活了。
这是个好消息,听到这个好消息要振奋。相信奶奶、小婶婶他们听了也会很高兴的!
而且弄出小叔叔之后,不再被束缚手脚,再分心管他们的破事,可以安心做小生意了。
程宜见她笑了,似笑非笑的问:“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名义请你进来的吗?”
阿香一愣,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她轻轻宛了他一眼。
来这种地方,能是什么名义?
人在屋檐下,且让你得意一回。
阿香“piapia”拍了几下自己脸颊,使劲咬咬自己嘴唇,咬得好像被人咬过一样,把头上的发簪抽出来,头发松散了些,又斜斜的插回去。
不就是当一回“外卖员”呗,本姑娘能伸能屈!
程宜见了,顿时在椅子上笑得抽风,一个劲的说:“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笑笑笑,再笑以后老娘有钱了,送你一串小妈,让你老娘在家抑郁而死!
阿香在心里给他竖了一万根中指!
她打开房门,瞧着走廊上只有那个带她来的小厮,她冲他使了个眼神,袖子往脸上一捂,就冲了出去。
那小厮一愣,也跟着她跑了。
身后爆发出响亮的笑意,让阿香又羞又恨,恨得牙痒痒!
直到钻进轿子里,她才松了一口气。
md希望没有熟人看见!这种声色犬马高档消费的场合,小巷子里的臭男人应该消费不起吧?
阿香走后,楼里房间的屏风后转出一个胡子拉渣,眼窝深陷的憔悴人,“你捉弄她作什么?一个姑娘家敢来这,已赌上自己清白了,你可真有你的!”
这人可不是李狻是谁?
一个多月不见,仿佛老了十岁。要是阿香见着,恐怕也认不出来。
程宜不以为意,“呵,心疼啊?人家可是明知你在后面病了,也不看你一眼呢。都拿你当仇人了,你没戏了,可别惦记了,死心吧!就是不当仇人,也当你是个爱嫖好色的烂人了!”
李狻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执起一壶冷茶,直接用壶嘴倒进嘴里。
“你用不着提醒我,我早没戏了。从她离开我家不再念书开始。”茶水流了他一脖子。
程宜看他那样,摇摇头,“就是那年,阿香姑娘有小丈夫的吧?”
李狻瞪他,“什么小丈夫?还没成亲算什么丈夫?他们现在是以姐弟相称。”
程宜啧啧两声,十分受不了。
“得了吧,自欺欺人。你敢说,你现在对人家一点想法都没有?”
“没有!一个村姑而已。”
“一个村姑而已!”程宜学着他的语气,转而一变,“却为了一个村姑解除婚约!”
“那是另外一个村姑而已。”
程宜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真行!什么都由你说完了!村姑怎么了,你不也是从村里出来的?我都还算是乡下人呢。”
顿了顿,程宜想起刚才阿香的情景,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她真的挺有意思的。你是没看见她刚才眼神儿有多凶。脸上却还带着笑,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呢。哈哈,心里早就甩我百八十个巴掌了吧!”
李狻没作声。
程宜扁扁嘴,委屈的说:“那天在聚福楼,我本以为她会护着我的,哪知她那小丈夫一来,她立马扔下我就跑了!真把我给气坏了!”
李狻斜着眼,“你一个大男人,和人家非亲非故的,凭什么护着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说到不要脸,我还没说她呢!”
程宜气哼哼的,“她骗我说什么让我给她‘疯头’,你知道什么是疯头吗?就是让你白给钱,让她开店赚钱。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还说要给我做好吃的,结果却反悔了!说我吃过山珍海味,看不上她做的菜的。”
“这不是玩我吗?亏我还以为她被人家报复了,从我老爹那爬窗出去找她。从聚福楼一路问,找到那个偏僻的巷子,她连杯水都不给我喝!”
李狻愣愣的,“没想到,你们俩之间还发生了那么多恩怨啊!”
程宜气呼呼的道:“错了。不是‘之间’,而是单向的。我对她有恩,还对她有怨。今天遇上了,还不让我找补点啊?而且那天在聚福楼的事,追究起来,也全是为了她!”
“得了吧。就你小霸王的性子,走到哪得罪人到哪,别什么屎盆子都扣人家头上。”
程宜闻言差点跳起来,不过看李狻多了点人气就按捺住了。
“不说她了。你哥去打听到那位大人要多少银子才可通融啊?”
李狻黯然道:“我们李家世代居住在洛村。我家遭受屠杀,村民也要因为我们而遭殃。我哥的意思,死罪能免就免,活罪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银子的话,先逼着他们尽力筹措,实在不够了,我家悄悄补点。”
程宜啧啧摇头,“也不知你们兄弟怎么想的。人前当恶人,人后当善人。观音菩萨都没有像你们这样行善的。”
“那能怎么着?被抓的人顶多是外围,真土匪一个都没有。乡里乡亲的,难道真看着他们被砍脑壳呀?”
“可你们这样做,人家也不会领你们的情的。”
李狻冷笑,“让他们怕我们就够了,谁要他们的情呀!”
程宜看他那样,连忙连连点头,“是是是,你只想要人家阿香姑娘的情,那些大老爷们的情要来做什么?换我,我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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