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尽孝心卖身为奴,你太奶奶知道了可怎么办?”
“小姑姑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告诉太奶奶?”谢杰友小心的问。
阿香使劲眨眨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你们要告诉了她,来的就不该是你们,而是头戴白头巾,手挽黑纱,腰围麻绳的人了。”
阿香描述的衣着打扮,正是农村有人去世,办白事的衣着。
奶奶杨氏虽然不和阿香一家,却住在一屋檐下,平时说话聊天,可知老太太极其有自尊。
她虽管不住儿媳妇、孙媳妇手脚不干净,贪便宜,但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吃进喉咙变成屎,宁愿饿死也不吃别人的东西”。这话就是“不吃嗟来之食”的接地气说法。
这样的人要知道自己孙子成了别人奴才,还不活活气死啊。
小叔叔被抓时她已经倒了一回了。前几天阿香回去报信,就见她老人家精神气仿佛都要散了的样子。
想到奶奶可能气死,爹爹又不一定弄得出来,自己又签了卖身契,一家三代人,天要绝人啊。谢文东慌了,收敛了刚才凶狠的戾气。
“那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他急急的从袖口里摸出一张纸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掉下,手抖得不成样子。展开纸张,看着白纸黑字红手印,再也忍不住“哇”的哭了。
“我怎么那么蠢?我真是傻啊!!奶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说着像小孩子撒泼一样在地上蹬起腿来。
谢杰友“忽”的走上前来,劈手夺过那张卖身契。
“今早才签署的,我们不认!把银子退还给程家,走,我们现在就去回去跟他们说!”
那架势,倒有几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样子。
谢文俊反手扯住他,冷冷的道:“急什么?人家要许你们反悔,迟点去也不急。要是不准,从按下手印那一刻人家就不认了。闹起来,要么被人打个半死,要么也是进大牢。”
说话间,已经把那张卖身契从谢杰友手上拿了过来。
“死契?一辈子?才两百两?还没一头牛值钱,你们可真行!”
看到后面,一直不怎么动声色的他也忍不住讥讽惊叫起来。
谢杰友丧着脸,“我们村那旮旯,你知道的,方圆几百里小村大镇没几个能吃饱饭的,更别说财主。李狻家是一个,剩下的就是程家,其他的人即使富,也远没达到买丫头小厮伺候的程度。所以我们就……”
阿香的心一跳,扶着墙站了起来,向谢文俊伸手要卖身契。“程家?哪个程家?”
谢文俊却没有递给她。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阿香,冷淡的说:“不管是哪个程家,都是死契,不能挽回了。”
他这反应,阿香心里有底了。
她毫不示弱的反盯着谢文俊,沉声问:“是沙城那个程家?是程宜家?是不是?”
谢文俊盯着阿香,一字一句的说:“谁都不是大善人,他家也不会例外。你和他那点交情,还付不起这个债!”
“啥?”
阿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对她说话竟然如此刻薄。
她愕然的望着谢文俊,“你小子吃错药了?把契约给我看看!”
那小子竟然把契约顺手塞自己胸膛口袋里,没理会她。
“你搞什么飞机呀?”阿香急了。
“我和程宜的交情虽然只值半毛钱,但我和文东的关系总值得一毛了吧?快给我看看!”
谢文俊和阿香斗起气来,弄得谢杰友和谢文东面面相觑,反而止住了悲伤和慌乱。
“小姑姑,你们在说什么?是你认识程家人的意思吗?我为何听不懂啊?”
谢杰友小心翼翼的看看阿香,又看看谢文俊。
谢文俊翘起嘴角,带着几分讽刺的嘲弄。
谢文俊勾了勾嘴角,“你小姑姑和你死去的三叔公一样,和田埂上长的狗尾巴草都能自来熟。她说的话听不懂是正常的。”
阿香心里一惊,觉得这小子意有所指。但这语气也太让人不爽了,这还是她认识的乖巧小鬼吗?
阿香承认可急起来她确实管不住嘴,现代词汇一个劲往外飙。就像一个人情绪激烈时,说普通话都嫌太文明了,非得飙自家方言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阿香点点头,也恼了。
“知道是他家就好。你喜欢那破纸就自个儿留着吧!我去另弄一张。”
三个半大小子都吓了一跳,“你要怎么弄?”
“你不会是想把自己给卖了吧?要用自己换回谢文东吗?”谢文俊拦住她,小脸十分严肃。
阿香笑了,“你倒给我提了个醒,这个主意不错!给你点赞!”
转过身阿香就沉了脸,往她小阁楼的房间走去。
好个纨绔子弟,这边假正义帮牵桥搭线救人,那边就挖坑让人跳!大地主是吧,真不愧是压在农民头上的一座大山啊,呵呵。
还没见程宜,阿香心里已经把人先埋怨上了。
谢文东几个看着阿香上小阁楼的背影,大眼瞪小眼。
“小姑姑生气了吗?”谢杰友迟疑的问,“她认识程家人啊?文俊叔你也认识吗?”
谢文东也看着谢文俊,“她不会真把自己卖了,把我的卖身契换回来吧?这可如何是好?”
谢文俊哼道,“你们想什么呢?就是你们想,我也不会答应!”
他斜着眼睛扫了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大伯二伯他们是不是早打过阿香的主意了?老实说,他们想过卖阿香筹钱是吧?”
两人听了,吸了口凉气,呐呐的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谢文俊冷笑。
“没人提卖人的事,就你们俩的脑,也想不到卖身救父的主意。从中受到的启发吧?”
谢文东没有说话,神色很不自在。
谢杰友却不高兴了,“是有人提了那么一下,怎么了?我们不也没答应么?现在他已经自卖了,木已成舟,你生哪门子的气?没人动你的心肝宝贝。”
谢文俊又哼了一声,冷笑,“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家里人的恶性恶念,她不知情不计较,我作为她最亲近的人,还不能抱怨一下?”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道:“要是你们谢家真把她卖了,我还要和你们打官司呢!”
谢杰友看着他眼里的凶光,悚然一惊。
“你……真的把我们都恨上了么?他们就是玩笑提了一句,说小姑姑很能干,在外边能赚大钱,说不定卖到大户人家,能做个姨奶奶。玩笑而已,还被太奶奶训斥了。真的,我没骗你。”
谢文东平静的开口,“算了,友哥你不要说了。文俊,我把自个卖了的事,家里人都还不知道。我只想把我爹捞出来,希望你看在我们从小长大的份上,帮我牵桥搭线,别误了这桩交易。要是成了,我这辈子做别人的奴才,报答不了你和阿香姐,来世我给你们做牛做马,成吗?”
谢杰友闻言,“真这样算了?你没听小姑姑刚才说吗?我太奶奶知道了可能会死。”
谢文东摇摇头。
“不会的。奶奶一把年纪,见过的事情多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我爹活着,我也没死,还可以团聚,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圆满的了。”
“为奴没什么不好,在村里那个鬼地方过一辈子,生活可能还不如在大户人家做个狗奴才呢。”
说完他苦涩的笑笑,盯着谢文俊问:“文俊,你愿意帮我吗?帮我和那个人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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