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一会儿,恢复了平静。侍卫首领连忙站起身回望,惊呼道:“小王爷胜了!小王爷胜了!”众侍卫闻言大喜,纷纷从树后转出,果然见小王爷在院中缓缓行走,王神机却不见了踪影。连忙飞奔回院,隔着老远便纷纷叫道:“小王爷神功盖世”,“小王爷天下无敌”一阵马屁声响,那小王爷却毫不理会,只慢慢往前踱步。侍卫们见他失常,你看我我看你,正在犹疑,耳边然幽幽响起咒语声:“昊天玉帝...一断天瘟路,二断地...三断有人路...四...无门...五断教瘟...六...披鬼魂...”都吓了一跳,那小王爷也即刻停步。
张大仙听见,竟又是自己不知的咒语,心中一喜,慌忙竖起耳朵来。那咒语声越念越响:“七断邪师路,八断鬼魔神...”听到这里,忽然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哪知一挪脚,却是动弹不得,看那众侍卫,竟也是一动不动,只能把眼珠子乱转。大家此时口不能言,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两个字:“完了!”
此刻王神机忽从继续念到:“若有三界五灵来使法,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张大仙听至此句,忽然大喜:“‘天罗地网法咒’!此咒失传只怕上百年,我若将它记下,师父只怕愿反拜我为师!”他一生修道,把这神妙咒语看得比性命还重,浑然已忘自己身陷天罗地网之中,慌忙抢记咒语。
王神机后面所念:“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等他这一句念完,张大仙忽觉讶异,心想:“他适才使那‘神行甲马’,世间所传的只闻三山九侯先生令,或是九天玄女令,此刻他怎么却是请太上老君令?是了,这老头定是使的太上老君失传的‘神行甲马’咒,与我使得不同,所以才那样快法。”不由大失所望,心中暗骂:“妈的,这老头拜得是太上老君,我拜得是九天玄女,他的咒我用不得。”
如此心中沮丧,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腿脚酸软,神智渐渐不清,心中大骇,知道再过小半个时辰,自己三魂七魄便会被这“天罗地网”散去。正焦急间,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神机先生,手下留情!”这声音洪亮无比,如在广阔之地撞响巨钟一般,众人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头晕脑胀,但脑中昏迷感却也散去。
有人徐徐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来迟,诸位莫要惊慌。”这一句声音虽不大,却如在耳边说话一般。众侍卫和张大仙听那声音苍老慈爱,平缓柔和,便如儿时受长辈爱抚一般,说不出的受用,心中慌乱便定了不少。那声音忽又传来:“神机先生莫再枉生罪业,这便罢手吧!大威天龙,唵嘛呢吧弥哞,开!”
六字大明咒念罢,王神机心头一震,灵力懈怠,众人便脱了束缚,瘫软坐地。那头领识得声音,大喜道:“大家别慌了,姚老来了!”众人听说是姚老,便如听说佛祖来临一般,无不大感振奋,纷纷露出笑容,适才惊慌神情去了不少,只见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光芒照射而来,一个高瘦影子投入院中,众人顺影一看,一名老者正在大树之巅站立,大风之下衣袖飘飘,十分风范。
闪电光芒一过,老者身影又消失在黑暗之中。众人眼见黑暗,虽有强援赶至,但却也有强敌在侧,不禁互相靠近了些。一会儿,那苍老声音忽在近前响起:“小王爷怎么样了。”
众侍卫见他忽而到了跟前,便觉如躲在千军万马之后,心中都一宽。只听那小王爷道:“小王伤了本气,动弹不得,大师来得正好,这下请得动神机先生了。”
姚老点点头,转向王神机合十鞠躬,道:“阿弥陀佛,神机先生神功大成,真是可喜可贺。”
王神机将头一偏,道:“你既然还了俗,还阿弥陀佛装什么慈悲,老夫听着肉麻。这些吓唬人的把戏,又算什么神功了。”
姚老微微一笑:“神机先生此言差矣。老朽虽还了俗,但佛祖自在心中,便仍是阿弥陀佛有慈悲之人。”
王神机打了个哈哈,道:“真是可笑。难不成你整日念着阿弥陀佛,便杀伤千万条性命,也是慈悲?”
姚老道:“我心中念着佛祖,如若杀伤千万,必不是存心造业罪,而是遵照佛旨,顺应天意。”
王神机闻言怒极,反而笑道:“哈哈,强词夺理!”
姚老道:“神机先生莫要固执了。岂可以所为,枉言其所致?先生修习鬼道邪门,生吃人肉,生饮人血,本是恶人所为,但为的却是除暴安良,是以江湖上仍当先生是侠义正道之人。我之所为,便也是此理,只是与先生是道相同而术不同罢了。”
王神机听他如此比较,心中更怒,讽道:“嘿,好一张利嘴。你说你神功修为不输于我,我倒认了。可我杀人是为除暴安良,你却是为什么?混账东西,枉你出身佛门,竟败于心魔,甘当妖孽走狗,为害人间!如此人品,何来脸面与我并论?”
姚老道:“神机先生此言差异。你半生行走江湖,见人见妖,慧眼识真。你且说说,当今世上,是人败坏些,还是妖败坏些?”
这句话倒说得神机先生哑口无言,默不作声。姚老见他气势弱了,连忙续道:“王爷贤明,天下皆知,镇守燕京,造福一方。神机先生往北去过,你眼见王爷治理之下,人民如何?”
王神机道:“哼,少说废话。若是真爱民,便不该动此邪念。你本为得道高僧,为何竟败于心魔?可是被妖孽所惑?我今日可要替你行个法,驱邪散魔,复你心智。”
姚老笑道:“神机先生,你这般苦口婆心,真令闻者动容。想我半百佛门修为,怎会受妖邪所侵?神机先生可是多虑了。”
王神机轻蔑道:“这样说来,你是自甘下流了?”
姚老道:“看来神机先生修为尚浅,你见我修习佛法成魔,便认为是我的错?哈哈,若佛法无魔,我怎会修习成魔?”
王神机怒道:“放屁。如此混淆是非,还说得振振有词,真是恬不知耻!”
这番话针锋相对,那姚老毫不恼怒,仍是缓缓道:“神机先生明白了些,但仍未透彻。你猜对了一半,也猜错了一半。浅显些来讲,比如神机先生杀人灭鬼无数,想来也定是要入地狱见阎王,你一身通彻本领,也不免灰飞烟灭。”王神机哼了一声,竟自认了。姚老笑道:“然则你与我等共赴此盛举,名垂青史......”
王神机闻言哈哈一笑,正色道:“好你个不正经的和尚,你修佛之人,本该无欲无求四大皆空!竟只想着留个虚名便祸害人间!哼,我虽杀人无数,但均是替天行道,维护正义,造福人间,死后去向何方还不一定。可不如你一般,将来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姚老笑道:“可笑可笑。没想神机先生竟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你不愿合作,那么你且瞧瞧自己将来是做神还是做鬼。”
王神机闻言大怒,哪知那姚老却躬身行了个礼,道:“那么另有一事请教神机先生。老朽手中有唐代大相师袁天罡与李淳风所作《推背神图》原稿。这等至宝,先生难道不想观摩一二?”
那《推背神图》相传是唐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命司天监李淳风和袁天罡推演国运所作。李淳风推演入迷,通宵达旦,竟不知不觉推算出后世两千年来。直到最后袁天罡将李淳风后背一推,提点道:“天机绝密,适可而止!”这才作完最后一相,题诗曰:“千千万万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并将所推六十相名为《推背神图》。那相中之事后世悉数应验,历代帝王都将之视为禁书,那是怕了它预言国运,动摇民心。正可谓是一代奇人奇书,更为各代相师所敬仰。是以姚老说出此图来,算定王神机心痒难搔,屈服于此。
哪知王神机不屑一笑,道:“抱歉得紧,要扫你兴了,我不感兴趣。”
姚老摇头笑道:“神机先生不用自欺,袁李二仙所作六十相,乃是千古奇卦,一相一甲子,算尽身后千年大事,他二人更是险遭天谴责罚。这等奇书,先生要说不想看,老朽实在不信。”
王神机道:“你若执意天机,那便不该找我。以我之道,天机绝非注定。正所谓无必享之福,无必受之灾,事事皆人为。我与人算命,那也是提点他消灾避祸,若如你所言,甚至千万年前便已定数,那我的生意也不必做了。既然一切注定,人为无用,那听天由命便是,又何必知道?”
姚老笑道:“若是人为也由天注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