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二楼。
郑新桐站在楼梯入口处等待期盼着,在灯光照耀下,餐厅二楼的地面都似闪烁着星光,可是无论灯光如何耀眼都掩不住她内心的焦急与不安。
这座餐厅分为四层,除去地下一层为购物超市外,餐厅一楼为日常师生主要用餐的场所,二层则是一个大堂,也有少数包厢,主要为聚会的场所。经常有已经毕业的学子或者学校的教工在这里举行婚礼,时常见到餐厅外拉着条幅,上面写着第几届学子毕业周年聚会或者谁和谁的婚礼在此举行,对于他们来说能在这里邀请昔日同窗吃上一顿饭,便是莫大的荣耀。餐厅三楼活动中心,有各种健身馆,篮球馆,也经常用来举办舞会,但是需要学生证或者校园卡才能参加。
一楼通二楼除了一处楼梯,还有自动扶梯供人使用,只是平时很少开动,仅在周末或者有重大活动时才可省去那登高二十步的劳累。
此时的郑新桐正倚靠着离入口不远的墙壁,右脚百无聊赖的踢着地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换回自己内心的安静。她上身穿着修长的套头灰色针织衫,下身是宽松的淡蓝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她头低着,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面容。
离她不远处站着一群学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乱哄哄的交谈着。但无一例外,每个男生的目光都会有意无意的瞥过郑新桐,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赞叹与欲望。站在前首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一双细眼微眯,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招呼着陆续到来的学生。只是那双眼睛里一直闪着精光,让人看不出他是在看别人还是在盯着郑新桐。
郑新桐独自站在那里,心事就像玻璃杯里的水,虽然无法倾泻而出,但稍微有些动静水面就四散荡开,自己再怎么用心收拢也抚不平那一圈圈的波纹,又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全然无依四处飘荡,始终逃不出那片汹涌的海域。
她怀着满腔心事不安的等待着,丝毫不在意别人看自己时的眼神。在自己成长的年月里见惯了太多这样的目光,或是惊艳,或是贪婪,或是嫉妒,却统统入不了自己的眼,动不了自己的心。
她的心早已是冰天雪地里的一颗石头,风吹不散,水化不开。
此刻的她落寞的如立在路边的一棵柳树,等待着某一个过往的人,重新燃起她生命中那最美好的一部分。
可是,会是他么?她的目光又黯了下去。
郑新桐面无表情盯着从自动扶梯上走出来的人,始终没有自己最想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忽然,她的脸上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只这一瞬的温柔,却让不远处的那个小个子男生,瞬间睁开了眯着的眼睛。
郑新桐的笑容那么浅,以至于浅到只能看出嘴角上翘。她站直了身子,迎了上去。同时,一道娇俏的笑声响起,“嘻嘻,我的美人姐姐,是不是在这里等你的情郎呀?”
说话的是一个模样可人的女生,正是迎新晚会上被天使调戏的那个主持人。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个女生,细看之下会发现竟全是那晚跳《善舞广袖》的人。她们个个都是青春靓丽,活泼可爱,带着在她们这个年纪特有的魅力。那个女生的话一出口就令其她女生掩嘴娇笑,一时间整个餐厅里都是莺莺燕燕的笑声,惹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郑新桐挽起那个女生的胳膊,伸出手指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刮了一刮,嗔道:“小婷儿,你怎么还是这样没大没小的,全然没个淑女的样儿,以后怎么能嫁得出去啊。”
被郑新桐称作“小婷儿”的女生撇撇嘴,娇声软语说道:“是啦,我陆婷只是一个小黄毛丫头,当然比不了桐姐姐的温淑大方,成熟稳重,你不知道现在学校里有多少人想千金买你的一笑呢。”
众女生一齐笑得花枝乱颤。
郑新桐微微羞红了脸,只得无奈笑道:“我现在就给你笑一个,你倒是拿出千金来啊。”
陆婷往后一退,扯住其他几个女生的衣袖,习惯性的撅起樱桃小嘴:“你先数数我们这里有千金几个,你就给我们笑几个吧。”
郑新桐没料到陆婷将千金换了概念,竟被她捉弄一番,脸上羞得更红了。
这时走出来一个女生,正是和陆婷一起主持节目的苗甜恬,她拉住闹个不停的陆婷,忍着笑意说道:“小婷儿,快别和新桐闹了,我们几个都不是你这个机灵鬼的对手,新桐哪里能招架得住。”说完又问向郑新桐,“新桐,你是在这里等人吗?”
“那还用说,肯定是在等他的那个宋哥哥喽……”陆婷挣开苗甜恬的手,又笑嘻嘻的抱住了郑新桐的胳膊,撒着娇赖在郑新桐的身上。
郑新桐白她一眼,捏着她的脸笑骂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卖了去?”接着又喊道,“珺如,沈雪,快点把你们家小丫头领走,晚了我就把她卖给人家当童养媳去了。”
又走过来几个女生,连着苗甜恬才一起将陆婷拖走,临走和郑新桐打过招呼,先到预定好的包间里去了。
那陆婷被几人拖着,还不忘探出头来,大声喊道:“美人,记得今晚来陪我哦。”
郑新桐慌忙转过身子,用手遮了脸,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
经陆婷这么一闹,自己的心事被冲淡了不少,这个小丫头闹起来总是不知轻重,却每每带给自己不少的欢乐,她就像是冬日里阳光,有着不灼人的温暖。
她低着头,兀自淡淡的笑着,只是她不知此刻的自己,在旁人眼里正盛开着一种怎样的芳华。
直到她抬起头,蓦地对上一个人的目光,顷刻间羞得满脸通红,像极了盛开时的曼珠沙华。一见花开,开得那样迷离而妖娆。
这世上有一种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惜!
郑新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为这一见仿似等了许久才等到,她毫无顾忌的盯着梁梦伟,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目光,她多么想与他席地而坐,一字一句将心里话全都倾诉给他,还有那些少女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意。
彼岸花开,生在忘川。三生石上,君来勿往。
她对上的目光,犹如一潭寒水,石激不起浪花,风吹不起波澜,让她忽然想起那晚她也看到了同样的眼睛,只是那时的眼神多了一丝哀愁,少了一丝清澈。
忽然,他的眼神慌了,她的眼神也慌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匆匆躲开彼此的目光,这样的相撞,仅是巧合,他俩都这样想,哪怕双方都是心知肚明。
她这样想,因为自负。你怎会不知我所有心思都为了你一人,可我毕竟是个女生,我本该高高在上等你来追,等你为我费尽心机,为我奋不顾身。可是,许久以来却没得你一句关心问候的话,也没见你将我如何放在心上。知道么,我心里也颇多怨气,可最是不甘,为你我心甘情愿。
他这样想,因为自卑。多少次心里挣扎,暗自思忖我要如何风华绝代才能配得上你倾城之姿?我又要如何才华横溢才能抵你委身于我一生的情意?如果以上所有你都不在意,也一定在意我先你之前就爱上了别人吧?
她脸上的潮红散去,他眼里的惊慌遮掩,方才明明如电光石火般照耀着彼此的内心,此时却如从不相识的路人,连一丝眼角余光都不舍得留给对方。
“既然我们无法顺从自己心意,那就换我多多付出吧。”
郑新桐这样想着,又在心里轻声说道:“不求长相厮守,只愿情出不悔!”
她一笑,向着梁梦伟起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