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走着,沿途的地面上偶尔还会有未被清理的干涸血迹。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我心中渐生悔意。
我后悔来到军中,后悔住在这里,后悔当初不听娘亲的劝阻,更后悔自己的肆意妄为而惹下诸多事端。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犯蠢。
我早该想明白的,家人为何要那么费尽心思地阻止我进营。
也许,像是昨晚那样的屠戮,他们早就经历过,甚至经历得更多。只是我在其中最为年幼,以前是看不透,后来是他们刻意不想让我看透。
我想家人的本意也是好的,他们只不过是奢望在这暗藏血腥与肮脏的地方,好歹能为我护出一颗纯粹而干净的心来。
可他们终究还是忽视了一点,用谎言与阻挡永远都织不出结实的网。
现在,我的这颗心也不干净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我清楚地听到身后始终随着另一幅脚步声。
那人离我不远,也不近。
我心中大致猜出了对方是谁,但我却猜不出他为什么要跟着我,就像同样也猜不出他昨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横加阻拦。
我不禁止步,缓缓回头。
对方见状也不由停了下来。
我们彼此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却是谁也没有最先开口讲话,打破这番僵局。
苏祈的神情依旧如从前那般淡然自若,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怕是这个世上也没有谁可以看出他心中所想。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是可以的。
我是那么的无畏和自不量力,以为苏祈只是外表冷,内心肯定很热。
但结果,我却是错得离谱。
颈后隐隐的闷痛还在,就像是刀子般在时刻剜着我的心肉。
其实即使不说,我也知道。
昨夜我最后是被击晕的,下手之人应是苏祈。
他那一掌真是使足了力气,对我没有半分留情,就为了不让我妨碍他们杀人。
想到这儿,我不禁垂眸苦笑,随即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可能,我于苏祈心中本就是个碍手碍脚的人,他也无需顾虑我的感受。
随着我的起步前行,身后的苏祈竟又跟了上来。
我没再理他,只知垂眸一直走着,最后却是漫无目的走到了牢营。
这里应该是最为集中屠戮的地方,因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血,擦拭不去的血,空气中也是泛着腥臭,让人作呕。
我想要再往前走近些,可双腿却是变得异常沉重难控。
这里原本关押了很多人,可现在所有的牢笼都是空的,就连高台上的那个也是,无舌老伯已经不在那里,他应是已凶多吉少了。
我不知道倒是什么事情激怒了爹爹,会让他突然下此杀手,一个活口都不留。
我想进到牢营,却如期被看门的守卫拦住。
说也奇怪,这次我居然没有生气,心仿佛死了一般,丝毫不起波澜。
“敌贼还有活着的人吗?”
我平静地问向其中一个守卫,那守卫自始至终没敢抬头,只是低着声小心翼翼地回我,“都杀得杀不多了,就剩昨夜刚抓回的那个药房掌柜还被倒挂在审讯的帐子里,不过现在估摸着应该也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