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八月酷暑,照进甘泉宫内的阳光烤灼在倾止脸上,生疼,意外地让倾止那颗心如坠寒冰,冷得刺骨。阳光照在倾止小小的身板儿上,却再也照不进倾止内心。
先生曾教她,让敌人方寸大乱的是自己的不在意。
六岁的时候,她的确都不懂。可后来母族的授意下先生教了她太多。
虽然她只有九岁,可她被强迫学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
她突然苦笑,从她进宫那日,在母族眼中她就成了一个工具不是吗?讨好鄂邑长公主的工具,是与霍光争权的筹码。
是,她现在被所有人抛弃了。
但,今日不同往日。
“哥哥!你找我?”倾止装作蹦蹦跳跳踱入内殿,脸上笑得花枝招展。倾止水水的眼眸中写满困惑,她不确定地又大声叫了声,“哥哥,你在哪儿?”
倾止皓齿咬着下唇,亮亮的眼睛胡乱扫着四周。
弗陵睡得迷迷糊糊,梦中依稀传来倾止略带无助的声音,他伸手只握住一片虚无,周围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暗,他有些怕倾止找不到他。他想挣脱,逃出这片黑暗,他挣扎地醒过来,“倾止,我在这里。”
当光线交错,投进他的眼中,微微刺痛,他反射性地闭了眼,缓了会,渐渐睁开,一切在他眼中渐渐清晰,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不远处倾止小小的身影,茫然且无助的看着他。然后他目光渐渐下移,才看到自己全身**。他有些慌乱,发生什么了吗?
他看到身旁依偎他而卧的女子,洁白玉颈外露,如玉脸庞,静静浅睡。
看到不远处懵懂站着的倾止,他虽不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不希望年幼的倾止觉得被人抛弃。“倾止,你先出去等着。”
“为什么?”倾止带着哭腔,有些不可置信。“哥哥,明明是你叫我来的啊!”倾止捂住小脸,大哭着跌跌撞撞跑出去。迈出宫门的那刻,她突然觉得阳光真好。
委屈的哭声,渐渐传到弗陵耳中,他微皱了下眉,心底的痛却不住传来。
他有些轻蔑扫了帐中女子一眼,这恐怕是她演的出好戏。叫人把倾止叫过来看这一幕,真是打的好算盘。
他穿好衣衫,撩开红帐,细长的手指滑过床上女子的脸颊,笑得淡然。
见那女子眉心微皱,随后睁开美眸,看到他,面带赧色,拉紧被子,眼中楚楚含泪。
“穿好衣服,跟朕出来。”弗陵漠然,转身朝殿外走去。
见外面小丫头一脸惊恐,目光怯怯不敢看他,他有些忧心。
“倾止,我刚才不是对你发脾气。”
听此,倾止扬起眸子,纤长的睫羽上挂着泪珠晶莹,他弯腰,伸手替她轻柔擦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有捏捏她粉嫩的小脸,好笑的看她。
倾止回瞪他一眼朝他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躲进殿里。
“咦?微雨姐姐也在?”靠近红帐,见到帐中女子,觉得惊讶。
“姐姐原来也觉得哥哥的床很舒服啊?都这午后了,还赖床不起,姐姐羞羞。”微雨听到她的话后明显有些慌乱,锦被下的手紧紧握着,似乎有些不甘心,她是不甘心,自己处心积虑做的戏,这个小白痴根本就看不懂!
弗陵听到倾止的话是立刻进殿。他有些怒,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哥哥,你让微雨姐姐起来好吗?那个床是倾止喜欢的!”倾止有些任性的扯着弗陵袖子,弗陵安抚着她,连头都不曾抬就对着帐中命令,“皇后都发话了,还不起来?”
“喏。”微雨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再不甘也只能唯唯诺诺应下。她有些狼狈地起身,去捡地上的衣服。
“姐姐怎么没穿衣服?”倾止面带急色,捡起地上衣衫,给她递过去。微雨眼中赧色更甚,双手颤抖接过衣衫。微雨悔恨,自己太急了,怎就忘了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她虽什么都不懂,却用她天真的话语狠狠羞辱了她,她不甘心!
她匆忙穿好衣服,“奴婢告退。”
“婢女周阳氏,即日起调往永巷,无朕命令,不得再出永巷。”弗陵的声音不复从前温和,冰冷地决断着一切。
“哥哥,为什么?姐姐是我宫里的人!”倾止对他的命令不满意,瞪着大眼抗争着。弗陵有些好笑,他虽将今日的事看得清楚,觉得周阳不能在留在倾止身边,但他忽略了,倾止不知道事情因由的事实。
“算了,一切听皇后的吧。”
弗陵不知哪来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保护好倾止。
姐姐,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在这里陪哥哥。”微雨顺从退下。
“看来,小倾止长大了,知道关心我了。”弗陵带倾止出殿,殿里的狼藉让他心烦。
“当然了,哥哥你知道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能让所有小女孩都做皇后了。”倾止自豪的冲他眨眨眼,粉色樱唇扬起一个绝美的笑容。望着天上斜阳,渐渐笑出声。
“因为只能有一个皇帝啊,你看我祖父想立燕王,结果身死。”
她的语气透着轻松,弗陵欣慰不已,这一个月来,她终是解开了心结。接受的亲人死去的真相。
“倾止,你还有我,你要记住。”
倾止看他认真的脸孔,咬着下唇,重重点下头。
哥哥,你也还有我。
“哥哥,我决定我要长大得再快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