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院子还被薄雾缭绕。蒙蒙的雾气，却有人是步履匆匆。原本应该在晨光中继续沉睡的院子却嘈杂无比。然而，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叹上一口气。这真是……
扬兮有些失神，空洞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她隐约可以听到他们的叹息，却也只能回应一抹带有深厚歉意的笑。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几日前她没有开始吐血，那是不是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继续活下去？
可……现实再次将她的幻想撕成碎片。她很想很想多看看小院之之外的世界，也很想很想像普通女子那样，更想成为高长恭的妻子。上天既然已将嫁给高长恭这样幸运的事都可以给她，难道就是因着她拒绝了高长恭，就残忍的连她的命也要收回？于她和高长恭，她已做到了“邂逅相遇”，此生唯憾无法做到“与子偕臧”。她想到这里不由收回心神。
她想那天。面对他，她是用尽了全部心神才没有对他流露出那一丝的爱慕。那时她犹疑过，直至今日她才认她是对的。
断了吧，唯有这样，她才可以了无牵挂的辞世。
当看到母亲愁眉不展给扬兮披上外衣，扬兮有些吃力的握住母亲的手，从玉枕下取过一枚小小的长命符。“娘亲，这个我想我以后再也不需要了。”无尽的悲戚涌上心头，重若千钧，痛得让人窒息。扬兮维持着满是轻慰的笑，最终心底的百感都化作无尽的悲凉。
“胡说！兮儿……”母亲一把夺过那长命符，手掩朱唇，悲恸却不敢形于色。待看到扬兮的神色后，她是再也忍不住。握着长命符，冲出了房间。
扬兮却释然了，不过一死罢了。
“笙儿——”扬兮有些吃力的唤起笙儿，跟了她这多年的笙儿。扬兮想到这儿，忍不住轻叹，不知是为笙儿还是为自己。
笙儿快步度进房中，带着微红的眼眶，眸中含泪却是不敢对着自家小姐流。她的小姐，那么玲珑剔透的人儿，偏生是命数不好。四殿是喜欢小姐的，可惜……
要怎样小姐才可以活下去呢？
“笙儿，我死后让父母将我葬在樱树下吧！”她想每年都可以看到樱树花开。
“小姐又说胡话了。”笙儿含泪温怒，双手捂住耳朵，不住的摇着头，激烈的说着，“我不听！我不听！”
“笙儿，你可以不听，但我要说。”扬兮莞尔，笑容苦涩，却依旧在努力笑着。“你从小就跟着我，也是挺对不起你的，我也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今天你把卖身契收着吧，我的珠宝也都留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吧。”扬兮又从玉枕下拿出一枚装有卖身契的锦囊。拉过笙儿的手，郑重交给她。
“小姐？”笙儿从震惊中渐渐悲切起来，她渐渐的跪倒在扬兮的床前，低头间，眼泪滚落。她悲切的盯着眼下的地面，一滴一滴流着泪。
“笙儿，快起来……”
“小姐……就这次笙儿不能听你的！”笙儿的声音有些嘶哑，想必已经哭过很久。
“好……”扬兮抬手擦眼泪，一滴泪落在她的指间，晶莹无比，在晨光下闪着微光。她仔细端详着，世间的一切在这晶莹下都化为虚无。所有的执着也消失殆尽，宛如死亡。她有些惊愕，透过这泪好像明白了什么。“笙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小姐，你甚至都为我考虑很多，四殿呢？你若这样去了，四殿会怎样？”
“四殿……”这是她和笙儿过去对高长恭的尊称，她苦笑，他会怎样呢？
“他会遇到个更好的姑娘，相携一生，可我见不得。可是又如何呢？他必须忘了郑扬兮。”
是的，如她所说，她会嫉妒，不过她死了，这些都不在与她有关了。她想笑，血气却突然上涌，一口鲜血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喷涌而出。
血，若来自黄泉路的曼珠沙华般妖冶盛开在扬兮雪白的寝衣上，渐渐浸染。
“小姐！”
扬兮的脸上挂着虚无的笑，她的眼前只剩下雪白寝衣上的血，肆意的蔓延着。
笙儿急忙扶住支持不住将要倒下的她，失了神采的眼睛不住地流着泪，却倔强的不允许自己带着哭腔，“小姐，我去叫大夫过来。”
扬兮按住她的手，眼前的血色早已淹没了她的希望。她摇摇头，“不用了。”她闭上双眼，低低道：“看来还真是……真是……应了那句话……我活不过二十岁……”
笙儿的眼眸在听到扬兮的话后重新焕发出光彩，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句话！
“小姐，那位道人不是说……？”待笙儿低头时，她的小姐无双的脸庞失去了所有灵气，安安静静的合着眸子像在小憩，唇角的笑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轻松惬意，让她所有的想法都化作了虚无。
“小姐——”
凄厉哭声划破的小院的平静，死寂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