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的死因隐藏在我心中47年，我不敢对他父母说实情，我不敢说那天我们去军分区抢枪的事，我心中有愧呀！
去年，黑娃的父母相继以90多岁的高龄去世。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ＸiａngｃunＸiａoｓhuo.ｃom两位老人生前我去看望他们，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唉！我家黑娃要是不死，也该当爷爷了。＂说完老两口抹开了眼泪，时间並没有洗去记忆。
原本我是想在他们有生之年告诉他们实情，一看这种情况，我又犹豫了，唉！还是让他们平静地生活吧。
往事不堪回首。现在老人都去世了，我想我终于可以把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讲出来，以减轻我多年的负罪感，让内心可以得到平静。
第一节六零炮弹
那年我把一个六零炮弹拿回了家，兜里还揣着几颗七九式步枪子弹。
那是1967年，我16岁。
16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当时的男孩子的玩具是自己装的矿石收音机和自制火药枪。
为了能打响火药枪，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弄火药。我把家里的火柴头全部抠了下来。我还用硝，硫磺，木炭自制黑火药。
社会上武斗不断升级，为了搞到枪，造反派开始冲击军事机构。
这天，离我家不远的一个武装部被抢。
造反派刚撤，我和黑娃就钻进了军火仓库。我们捡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子弹，弹药库里还有没抢走的六零炮和六零炮弹，我和黑娃一人捡了一个六零炮弹。
黑娃是我同学，初67届，和我同岁。长的並不太黑，但胆子很大。这么说吧，家里人都认为我天不怕地不怕，但黑娃比我还胆大。
就说这次吧，我想的是把六零炮弹拿回家，把里面的炸药弄出来，补充我火药枪的弹药。
而黑娃说；＂咱们把炮弹引信装上，看能不能发射？＂
我说：＂我可不敢！炸人怎么办？＂
＂咱往沱江里打，要炸炸鱼。＂说着，他从军火仓库搬了一台六零炮出来。
一大帮半大小子跟着看热闹。
他还真把引信给装上了，往炮筒里一放，就听＂噹＂的一声，炮弹腾空而起，炮弹没有落在江里，而是直奔江对面的山坡飞去。
对面山坡上有一些农民在干活，突然一阵呼啸声，一个炮弹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炸开来，吓得全部卧倒。
这边看热闹的小孩一惊一乍地起哄：＂炸死人啰。”＂黑娃儿炸死人啰。＂
黑娃虽然胆大，但也有些傻了，以为真地炸死了好几个。没过一会儿，江对岸的农民爬起来，拿起锄头四散逃命。
江这边的半大小子全部欢呼起来：
＂跑啰，跑啰，都跑啰！＂
＂黑娃儿，再给他们放一颗！＂
黑娃紧张表情放松了，看着我说：＂都跑光了，没炸着，没得事了。把你那颗也放了嘛！＂
＂算了，我拿回去抖炸药。＂
晚上，我在家里的小厨房里拿把斧子叮叮噹噹地卸炮弹。母亲对我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不过问了。
在单位当小领导的父亲挨完批斗天黑了好久才回家。
母亲知道父亲挨斗了，故意问：＂老头子，怎么下班这么晚，加班了？＂
＂啊，对，加班斗争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奇子他爹。＂奇子就是我。
＂老爸，把腰弯成90度难不难受？＂我从厨房里跳出来，两手脏兮兮的。
＂好你小子，拿你爸开心。你在厨房敲什么？＂我赶紧去藏我的炮弹，被父亲逮个正着。
父亲拿着炮弹脸都变色了，压低声音吼道：“小兔崽子，找死呀？炸了怎么办？＂
“爸，没事。引信已经拆下来了。”
“你个小王八羔子，”
父亲是东北人，急眼了就用东北话骂人。
“你懂个屁！就你那么叮叮当当地还用引信吗？这个家还没被抄，先被你炸了！”说着照着脑袋就是一巴掌，＂快扔了，＂
＂不扔，我火药枪没火药了！＂
＂什么？你还在玩火药枪？家属区八幢冯家那小子眼睛怎么瞎的你不知道呀？＂
＂他不懂技术，他不该在枪管里塞泥巴……。＂
还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我还说不服你啦？要是明天造反派抄家，抄岀这么个东西，你知道你爹犯了什么罪吗？走资派私藏军火！抢劫武装部！哪条都是死罪！＂
这么说还真把我给吓唬住了，在父亲的亲自押解下，乘着夜色把炮弹和火药枪扔在了离家不远的沱江中。
第二节七九步枪
第二天，黑娃来找我，问：＂炸药弄出来没有？＂
＂弄个屁呀！被我爸发现了，炮弹和火药枪都扔江里去了。＂我沮丧地说。
＂子弹呢？＂
＂子弹没发现，在兜里呢！＂
＂走，到学校借把枪打几发。＂
学校武斗队有一个队员是我们的同学，名叫李基贵。平时处得还不错，但自从手里有了枪后，就牛得不得了，想摸下枪都得和他套半天近乎，简直丧尽了尊严。
这天我俩去找他，正赶上校武斗队在训练机枪射击。
李基贵拿把机枪趴在地上，看我们来了得意地一扣板机＂哒哒＂。然后斜瞥我们一眼说：＂奇子，黑娃儿，要弹壳不要？＂
＂不要弹壳。基贵，给我们打几枪嘛。＂我们带着崇拜地神色求他。
李基贵撇了撇嘴说：＂不行，司令说了，不许外人摸机枪。＂说完扣动板机＂哒哒哒，哒哒哒！＂
黑娃有点生气：＂机枪有啥子稀奇嘛，老子昨天还放过六零炮，比机枪好耍。等会儿老子再放一颗给你看一下。＂黑娃拉着我睹气离开了。
黑娃的父亲也是走资派，不是他爸坚决反对，黑娃早参加武斗了。
＂昨天那颗炮弹甩哪了？＂黑娃转过身来问我。
＂在回水荡里。＂我多了个心眼，没告诉他准确地点。
黑娃光个屁股下水捞炮弹，我坐岸上看他捞。
这时候来了一个人，二十来岁，楞头楞脑的，身背一把79式步枪，中等身材，长的非常壮实，剃个光头。
四川话说：拿波（抹了头油的大背头）提劲，光头亡命。那个年代看见背枪的光头，一般人都躲得远远的。
他也好奇地站在江边看黑娃捞东西。
＂喂！小崽儿，在捞啥子？＂
＂捞鱼。＂黑娃回答。
＂在这儿捞鱼？捞你妈个鬼哟！＂说完就要走。
我赶忙站起来说：＂叔叔，再耍一会儿嘛。＂我瞄上了他那把枪。
江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子弹没有枪的小孩，可以向有枪的人交一发子弹，打二发子弹。
黑娃看到有枪也赶紧光个勾子爬了上来，一边穿裤子一边说：＂把枪给我们耍一下嘛！＂
＂带子弹没有？＂
＂带了。＂
＂一颗子弹打一枪。＂
＂不对哟？叔叔，一颗子弹应该打两枪哦！＂
我赶快帮腔：＂两枪是规矩哟！＂
＂规矩是人定的，现在我说的就是规矩。打不打？不打我走了。＂他有点耍横。
＂打两枪嘛，叔叔，打两枪嘛。＂我俩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干啥子？想跟我讲价钱？＂哗啦一拉枪栓，光头把子弹推上了膛，枪口对着我说：＂讲嘛，讲啊？＂
我遭吓得直往边上躲。
他又把枪对着黑娃：＂你来讲，打几枪？＂
＂打一枪，打一枪。＂黑娃点头哈腰象个汉奸：＂叔叔，我们只打一枪。＂说完赶紧从兜里掏岀一颗子弹，双手送上。
光头拿在手上掂了一下，对我说：＂还有你的！＂
我也赶紧掏了一颗子弹，学黑娃双手奉上，纯粹一个小汉奸形象。
光头得意地把枪里的子弹退膛，把枪递给黑娃，＂快点哈，老子没得时间侍候你们。＂
黑娃推子弹上膛，向前走了几步，举枪瞄准江中的水鸟。犹豫了片刻，突然转身，把枪口对准光头。
光头赶快往边上闪，惊恐地叫道：＂小崽儿，你想干啥子？＂
黑娃咬着牙说＂滚！滚远点。＂
光头气得眼冒凶光：＂老子搞死你，你敢抢老子的枪？＂
黑娃说：＂来嘛！看哪个把哪个搞死？＂
光头上前一步想夺枪，只听见＂啪＂的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