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睁开眼,只见身处一间幽暗的屋里,也不知是白日黑夜。屋子中央一个小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四周空无一物。他试着活动手脚,却发现四肢被缚在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身后突然有人道:“你终于醒了。”
韩平冷笑一声,道:“上官羽,你武功高我这么多,还要绑着我么?”
上官羽走到他面前道:“对付你这等狡猾之人,还是稳妥些好。”
韩平道:“那你打算何时为武林除害,消灭我这个武林公敌?”
上官羽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油灯,将四壁上挂着的灯笼一一点着,屋里瞬间亮堂了不少。他边点灯边说道:“不急不急,还有七日时间,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韩平看他如此做作,冷笑道:“此话怎讲?”
上官羽道:“我已发出帖子,告知武林同道,七日之后将你公审,由大伙儿共同裁决你的生死,如此岂不热闹?”
韩平到此地步,心里反而坦然,笑道:“这倒是一场盛会,经此一事,武林大害伏法,你儒门少主声名更甚,一举多得。”
上官羽摇摇头,道:“只是可惜了……”
这时侯,门被推开,几人一同入内,赫然便是枯叶、清风、上官宁几人。韩平冷笑道:“好了,大伙儿都到齐了。上官羽,不知道你可惜什么?”
上官羽请三人坐了,道:“韩平,你入玄空门几年了?”
韩平一愣,道:“五年,怎样?”
上官羽道:“那你想必对玄空门由来十分清楚了。”
韩平道:“是又如何?”
上官羽道:“当年玄空门祖师玄空大士一身武功都来自儒道佛三家,今日我与两位大师在此,正好代表了三家,当真天意如此。既然你们玄空门的功夫根源乃是取自我们,如今,也该归还了吧?”
韩平听他如此说,顿时明白过来,冷笑道:“我当何事,原来你们也不过觊觎本门的武学罢了。”
上官羽冷笑道:“随你怎么说,不过你身上的赃物,我们可是要没收的。”说着将一本书册扔到桌上。
韩平心里一动,暗道:“上官羽既然还要费力来跟我啰嗦半天,必然还没破解书中的玄机。”念头想罢,当下笑笑,道:“既然你们都把玄空诀拿去了,还来问我做甚。”
枯叶起身道:“韩施主,不如你说出这书中的秘密,也算是一件功德。”
韩平笑道:“我头一次见有人把偷窥武学的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枯叶脸涨得红了,一言不发。上官宁道:“我也是头一次见有人欺师灭门,还能笑得出来。你快将这书中秘密说出来,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开口!”
韩平冷笑道:“可笑,若是我知道如何让这本书现出字来,早就觅地修炼去了,还会被你们抓住,在这里听你们啰嗦么?”
上官羽沉吟道:“莫非你也不知道?”
上官宁道:“休要相信这小贼,他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撒谎。”
韩平道:“徐云不是还在么?你干嘛不去问他,他是玄空门大师兄,入门最久,说不定知道这书是怎么回事。”
他这话一出,屋里几人都不说话了。上官羽心中恨恨想:“若是这么简单,还要来跟你费这么多口舌么?若让徐云知道,咱们几人的脸往哪里搁。”
清风一直在翻看玄空诀,始终没有发现夹层之类,此时气愤地站起身,道:“这当真邪门,莫非是用什么药水写上去的。我知道各门各派武功秘籍都是隐藏极好,却也没有这般邪门!”
上官羽起身,盯着韩平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说出书中的秘密,我放你走,以后你能跑到天涯海角,就看你的本事,如何?”
韩平哈哈笑道:“上官羽,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我若是不说还有七日时光可活,若是说了,只怕过不了今天。”说着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上官羽道一声“好”,捡起书册,放入怀中,对韩平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们也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说着与几人往屋外走了。
上官宁在最后,唤进一个护卫,道:“让他开口。”那人应了一声,走进屋,将门关上。
韩平落网的消息几日内便传遍武林,归藏山庄探子众多,自然还要比其他人更快得知。消息传到归藏山庄,柳恒与秦萱两人四目相对,显然心里都在发愁。
突然秦柯与柳萧萧闯进屋里,柳恒与秦萱面上愁容果然更甚了。秦柯一进门就问道:“姊姊,韩大哥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秦萱故作镇定道:“什么消息?”
秦柯急道:“我今早听有人说韩大哥已经被儒门的人抓住了,要在七日以后武林公审,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秦萱不知如何回答,看了看柳恒。柳恒起身道:“秦柯,那日在后院,韩平不是已经与你决裂了么。如今他怎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柯低下头,道:“虽说如此,但我与韩大哥相交一场,如今真相不明,要是真让别人处置,他一定凶多吉少。我说过要查清真相,到那时再处置他也不迟啊!”
柳恒道:“你可知道儒门是个什么门派?”
秦柯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摇摇头。柳恒便道:“相传孔子门人弟子三千,贤者七十有二,儒门自那时便有了,年月之久,莫可相比。虽然其间多有动荡,千年以来始终不倒。儒门向来以道义为本,以正人君子自居,历代朝廷也极力扶持推行。儒门门人遍及天下,上至朝廷庙堂,下至乡野武林,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当今的儒门由上官羽主持,听闻此人从小有过目不忘之能。年仅七岁便熟读经史子集,十五岁便参加殿试,被钦点为状元及第。后来他辞了朝廷官职,到曲阜潜心修书。二十岁上便得到曲阜儒门总坛各位长老的支持,接任了儒门之主。不过他年纪太小,众人都称他少主。”
秦萱笑道:“这人听着倒与你有些相似嘛。”
柳恒一愣,笑道:“上官羽年纪倒是与我相似,不过论其他方面,我是万万不及他的。”
秦柯道:“这又如何,我是去为韩大哥查明清白。儒门秉持正义,岂不是更好?”
秦萱叹口气道:“秦柯,恒哥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江宁藏龙卧虎,你切不可鲁莽行事。”
柳萧萧接口道:“哥哥,嫂子,我倒是支持秦柯走这一趟。咱们不能躲在这山庄里一辈子,总要出去见见世面。况且秦柯是为了结义兄长,如此两肋插刀的事情如何能不做?”
秦柯连连点头,道:“萧萧说的不错,我是非去不可。”
柳恒笑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这样,我也不劝你了,不过一切小心!”
秦柯起身高兴道:“是,我理会得。那我便去收拾行装。”
柳恒点点头,突然道:“秦柯,我见你每日练功不辍,到底练得如何?”
秦柯不知他为何问这个,抓头脸红道:“这还是师父生前吩咐的,我不敢偷懒,书中的内容已经囫囵记住了。只是总归还是太过艰深,我又太过驽钝,许多地方不甚理解。”
柳恒笑道:“你已经学得快了,一路小心。”秦柯点头去了。秦萱看他背影,叹了口气,面上担忧之色流露。
柳萧萧对秦萱道:“嫂子,不用担心了,秦柯都这么大了,况且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秦萱点头道:“我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只是我们姊弟刚刚团聚,如今又要分离,有些伤感罢了。”
柳萧萧笑道:“嫂子尽管放宽心,再说还有我帮你照顾他呢。”
柳恒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萧萧道:“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替嫂子照顾秦柯啊。”
柳恒一时气结,道:“难道你也要跟着一起去江宁?胡闹!”
柳萧萧求道:“好哥哥,你别生气嘛,江宁我也不是头一回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萱道:“萧萧,你哥也是担心你们。尤其是你最是贪玩,平日在这镇子里胡闹也就算了,江宁府可不是一般地方。”
柳萧萧道:“好好好,你们说的都有理!”说着气鼓鼓地走了。
柳恒与秦萱苦笑着对望一眼。柳恒道:“真是不让人省心。”
秦萱笑道:“咱们这个柳二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古道热肠。如今秦柯有事,她不去帮忙才是奇怪。”
柳恒道:“只怕她已经下定决心,谁也拦不住她了。”
秦萱道:“看来我也得准备准备,与他们一道前去才行。”
柳恒握住她手,道:“你去了我更不放心了。要是不小心伤着我的孩子,岂不是坏了。”
秦萱脸一红,低头小声道:“你怎么知道了……”
柳恒笑道:“你当我真是百无一用么,我见你这几日不舒服,给你把了脉,才知道你竟然已经有了!”
秦萱羞道:“你小声点!”
柳恒哈哈大笑:“怕什么,这是喜事,自然要大家都知道。你放心吧,秦柯那边我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绝不会出事的。”
秦柯收拾好行装,向柳恒秦萱辞了行,牵上一匹好马,便上路了。果然不出秦萱所料,在秦柯走后不就,柳萧萧便偷一匹马,悄悄出了门。不过柳恒早已看在眼里,早已派出人手先去了沿途各处暗中保护。
柳萧萧取了个捷径小道,赶上了秦柯。秦柯从未骑过马,只能慢慢走着,还没走出多远,便见柳萧萧在前面不远,笑嘻嘻的看着他。
秦柯一愣,赶上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柳萧萧道:“哥哥嫂子不让我跟你去,哼,他们岂能拦得住我。”
秦柯道:“这么说你是偷跑出来的?”
柳萧萧一拍他肩膀,道:“放心吧,我偷跑出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去顶多被哥哥责骂一顿。”
秦柯犯难道:“可是我这次可不是去玩的,我怕我照顾不了你。”
柳萧萧一拍马背上一柄佩剑,道:“你以为柳家二小姐就只知道玩么?放心吧。”说着跨上马背,一拍马就向官道上奔去。
秦柯还不能熟练骑马,如何赶得上她,在后面喊道:“你等等我……”
韩平被关了两日,挨了几顿鞭笞,水米未进,早已不知昏死过去多少时间。迷迷糊糊间,韩平觉得面上一阵湿凉,水壶凑到自己嘴边。他贪婪地喝了几口凉水,略略醒觉了些。
韩平睁开眼,眼前一个白衣女子正举着水壶,正是上官羽的夫人杨婉兮。韩平嘶哑道:“是你!”
杨婉兮放下水壶,道:“是我。”
韩平问道:“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杨婉兮点点头道:“那位姑娘今日一早醒来了,问了几句,便离去了。”
韩平似乎放下心,垂头闭上眼睛。杨婉兮道:“我很好奇,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你居然会为了她又回来了。”
韩平笑了笑,道:“我也不认识她。”
杨婉兮凝视他良久,道:“我已经劝过上官羽了,以后几日会有人给你送饮食来。”说完她转身出了门。韩平也不知听没听见,依旧垂着头,似乎又昏死过去。
七日之期过得极快,金陵城也因上官羽抓获了凶徒而松懈不少。连日来,不少江湖豪侠纷纷赶到江宁府,只为看一看凶手伏法的场景。
上官羽拿到玄空诀,与枯叶清风参详了几日,也破解不了书中的秘密,只得暂且搁置一边。上官宁早在上元东北选定了一处地方,作为武林聚会的地址。此地名叫五里塬,远望可以望见长江。
儒门弟子忙了几日,砍树平地,搭起了一座木台,专为武林大会而备。当日一早,上官宁带领儒门一众弟子门人,在五里塬四周警戒。群雄陆续到来,未到晌午,已把木台围了个水泄不通,足有上百人之多。江湖上有些辈分的,在台边有椅子坐着,大多数人便席地而坐。
秦柯与柳萧萧两人连赶了五六日的路,终于及时赶到此地。他俩也顾不上休息,此时正混在众人之中。他们没什么名气,也不引人注目。倒是偶尔有几个轻薄之徒见柳萧萧生的美貌,意图上前挑逗,只是碍于师长在旁,倒不敢胡来。
倒是秦柳二人没见过此等江湖盛会,好奇万分,指指点点,到处瞎转。秦柯紧紧牵着柳萧萧的手,生怕在人群中失散。突然人群外一名儒门弟子高声喊道:“江海盟总舵主到!”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众人齐转头向外望去,只见十几个粗犷的男人簇拥着从人群中穿过,为首的却是一名模样干练的青衣少女。众人看了都感觉奇怪无比,江海盟的名声从前倒是叫得挺响,近年来已经名存实亡。想不到今日这江海盟也有人来参会。更有人低声嗤笑道:“这土匪也算武林正道么?怎的为首的是个妞儿,莫非竟是舵主?真是奇怪奇怪!”
秦柯一眼看见女子,心里狂跳,几乎要喊出声来。这女子不是别人,自然就是叶雨桐了。叶雨桐在磨河山之会,以剑术技压群雄,众人心服口服,尊她为总舵主。
白露见大势已定,在第二日便悄悄离去了。叶雨桐不见了白露,心里就想去找。依着叶雨桐的性子,她是不愿当这个总舵主的。只是一来众人盛情拳拳,二来她想到亲生父母,顿觉肩上责任,加上方楠的劝说,这才安心留了下来。
方楠等老人全力支持叶雨桐,慢慢教她各帮情况,果然虎父无犬子,过得半月,叶雨桐渐渐施展开手脚,更立志要将江海盟恢复到往日盛况。帮中年轻一辈虽有不服她的,经过一段时间,见她处事公正,又得各帮长老支持,慢慢也认了这个舵主。
白灵风那日败在叶雨桐手上,又被当众教训一顿,居然改头换面,再不是从前嬉笑无状的模样。叶雨桐心胸也是宽广,竟不计较他的无礼,经常向他请教。白灵风便一直留在叶雨桐身边辅佐,出谋划策。他聪明绝顶,又熟悉寨中事务,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上官羽等人自然也听说了这近日才崛起的江海盟,给舵主也送了一封帖子。叶雨桐一收到帖子,得知了内情,立时便要出发。白灵风劝道:“这会无好会,只怕会有危险。如今我们正是发展的好时机,舵主切不可以身犯险。”
方楠自然也不愿她亲自前去,然而他看叶雨桐神情便知道怎么劝也是无用。叶雨桐道:“韩平与我也相交了几年,我总归要去看看。而且他是背叛玄空门的疑凶,查清楚内情,我更要亲手杀了他!”其实在她心中还有一个私情,那就是若是秦柯还活在世上,只要得知韩平的消息,必然会现身的,如此她便可以与秦柯见面了。
叶雨桐决心一定,便即收拾行装。原本叶雨桐只打算孤身前往,谁知方楠白灵风等人已经挑选好了十几个高手陪着她。江通在长江上有不少货船,早早安排下一艘帆船,从江阴逆江而上,到江宁府江边接应,以防万一。
秦柯在人群中乍见到叶雨桐,激动万分。柳萧萧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都在颤颤发抖,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莫不是见了人家姑娘美貌,就激动成这样?”
秦柯也不理她,待叶雨桐走近身边,轻声喊道:“雨桐!”
叶雨桐一怔,这声音她不知在梦里已听了多少遍,此时陡然听到,一时只当身在梦中。她四周一看,果然便见秦柯站在一边,正凝视着自己。叶雨桐悲喜交加,忙跑到秦柯身边,正要说话,却突然看见秦柯身边站着一个黄衣女子,两人双手紧紧牵在一起。她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看着秦柯,眼眶中渗出泪水来。
柳萧萧见两人神色古怪,问道:“秦柯,这位姐姐你认识吗?”
秦柯还没说话,叶雨桐“哼”了一声,道:“叫的好亲热……”随即转身要走。
秦柯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忙松开了柳萧萧,两步上前拉住叶雨桐的手,笑道:“师妹,咱们好不容易见面,干嘛生气?”
叶雨桐回头道:“你有佳人相伴,干嘛还来找我?”
秦柯笑道:“你说什么呢,我正要给你介绍,这位是柳萧萧妹子。”他又转头对柳萧萧道:“这位便是我常跟你说的,我的师妹叶雨桐。”
柳萧萧笑道:“原来是叶姐姐,你好。”
叶雨桐本想跟秦柯见了面,定有一番离愁别绪,谁知竟看见他与另一个少女欢欢喜喜,心里气苦,一言不发,冷冷的看向一边。
众人原本见了江海盟的首脑居然是个年轻女子,已是大为惊奇,此时又见她居然与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只感到有趣,纷纷在一旁看戏。
秦柯见叶雨桐不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拉住叶雨桐问道:“雨桐,你怎么了?你可知道,这一段时间我多担心你。”
与叶雨桐随行的白灵风见了,招呼两人上前,一拍秦柯肩膀,道:“这位兄弟,我们舵主不愿与你说话,这便让开吧。”说着另外两人将秦柯一推。
秦柯虽然武功进步不少,性子却未变多少,此时见了这两个大汉面相凶恶,心里先有些怯,只得站在一旁,问道:“雨桐,你怎么成了什么舵主了?”
叶雨桐冷冷道:“与你何干。”秦柯讨了没趣,只得闭嘴不说话。叶雨桐带着众人向前走去,秦柯不愿与她分离,只得牵了柳萧萧的手,跟在叶雨桐身后。
几人走到人群最前面,早有儒门弟子搬了一把椅子在台下给叶雨桐坐。叶雨桐大剌剌坐了,也不管秦柯。秦柯只得在她身边站着,静等着大会开始。
突然一人喊道:“秦师弟,叶师妹!”两人闻声转头一看,竟然是肖仁与四五个玄空门师兄从不远处走来。
秦柯想不到会在此地见到玄空门故人,喜道:“肖师兄,众位师兄,原来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肖仁道:“那****侥幸逃出生天,便去我兄弟肖义处养伤。后来听说了今日的事,便赶来了,想不到居然碰到了许多逃出来的师兄。”
叶雨桐也起身道:“真是太好了,看来老天有眼,不绝我玄空门!”
肖仁身后一人道:“小师妹说的不错,今日我们就是来手刃韩平这个叛徒,为众师兄弟报仇的!”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言辞,众人都大声叫好,唯独秦柯不说话。
叶雨桐看秦柯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道:“咱们玄空门向来是武林正派,从不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了好人。韩平之事,我们自当先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免得旁人置喙,说我们不分好坏。”
秦柯在旁讶然,两月不见,叶雨桐竟口齿越发伶俐,说得头头是道。一旁众师兄弟也是心服口服。
柳萧萧接口道:“不错,咱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要杀了这个韩平。”她虽不知道韩平到底是谁,却知道他与秦柯感情极好,自然要为他分辨几句。
众人还要再说,就听一声鼓响,群雄齐往台上看去,只见上官羽一身儒衫,头戴方巾,走在最前。身后枯叶,清风,上官宁一道走出。
上官羽走到木台正中,抱拳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拱了拱手。众人识得他的身份,都不再说话,静静听他开口。上官羽道:“承蒙各位江湖朋友厚爱,今日在此聚会,只为了断武林上一件公案。”
众人早已知道他所说何事,却也没有不耐烦。上官羽又道:“约莫两月之前,玄空门满门被害,这件大事想必大伙儿早已听闻。只是这内情嘛,我想大伙儿却未必尽知。”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高声叫道:“上官门主,咱只知道是玄空门的一名弟子叫韩平的背反了师门,勾结邪魔外道,残害同门,这内情嘛,确实不是很清楚,你还是快给咱讲讲吧!”
上官羽笑着摇头道:“这事由我讲来,大伙儿恐怕不能全信,该当由玄空门中的弟子亲口向大家道明,才可服众。”
众人大奇,有人喊道:“难道还有玄空门弟子尚在人世不成?”
原来当日逃出玄空门的几人如肖仁等,早已吓得怕了,唯恐仇人再度找上门来,无不是隐姓埋名躲藏起来,只怕泄露了身份丢了性命,是以武林中人还不知竟有十数人未曾遇难。
上官羽道:“不错,上天有眼,不愿玄空门绝后。一月前,在下的叔父自山东南下之时,途中救起一位重伤的朋友,经过精心调养,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后来才得知,原来他就是一位玄空门的弟子。”
人群中有心急的喊道:“那么快请他出来说说吧。”
上官羽向后一望,点了点头。一人慢腾腾走到木台正中,在上官羽身边立定。秦柯与叶雨桐等人不禁惊呼出声,原来那人正是徐云。此时徐云面上胡子拉碴,满是沧桑之色。
他向众人抱拳行了一礼,开口道:“诸位江湖朋友,在下玄空门第四代大弟子徐云有礼了。”
众人喊道:“好说好说,原来这便是玄空门的少侠。”
肖仁与另一人心情激动,喊一声:“大师兄!”便一跃上了台,奔到徐云近前。徐云一见二人,大吃一惊,握住两人手道:“好兄弟,原来你们没死,真是太好了!”
肖仁道:“大师兄,原来你也没事。”另一人名叫岳金山,一指台下,道:“不光我们两人来了,你看,还有好几位师弟也在呢。”徐云一瞧,果不其然,尚有五六人站在台下,秦柯叶雨桐也赫然在列。
台下群雄听说这几人居然都是玄空门逃出来的弟子,纷纷多瞧了两眼,一时议论纷纷。有人喊道:“玄空门还有门人活在世上,怎的从来没人知晓?”
徐云拍拍肖仁和岳金山,又对群雄道:“不错,说起来确是我们做了一回缩头乌龟。但奸人尚未现形,我们怎能轻举妄动,白白冤死?诸位江湖朋友,今日我们失散的师兄弟得以相聚,真是老天有眼,不叫奸人得逞。”
台下有人喊道:“快给大伙儿说说到底害了玄空门的是哪个贼子?”众人一片附和之声。
徐云拱拱手,道:“其实要说查出是哪些恶徒杀上玄空门来的,实在是小弟无能,到今日也未能查清真相。”他顿了顿,道:“不过,当日之事实在太过意外,到今天,我还记忆犹新。玄空门平日在江湖上并不抛头露面,玄空山更是少有人来访,要说一伙强盗事先全无准备便一举杀上山来,我是万万不信的。”
台下有个尖利嗓音叫道:“不错,莫说是玄空门,就算一个普通的帮派,要想轻易偷进来也是不易。”
徐云道:“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所以这玄空门内必然是出了内奸,才能叫贼人摸透了我们的内情,来去自如。”
又有人叫道:“莫非果真如江湖传言,是那韩平小贼勾结外敌,陷害了同门?”
徐云厉声叫道:“不错!”
上官羽喊一声:“把韩平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儒门弟子架着韩平上台,韩平被牛筋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两人将韩平往台上一丢,韩平摔在地上,慢慢撑起坐着。秦柯与叶雨桐看见韩平,心里无不感慨万千。秦柯自从与韩平在归藏山庄见了一面,到今日也有二十余日了,而叶雨桐自然从玄空门那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在树林中,韩平千方百计救助她,自然也是不得而知。
韩平面色苍白,又瘦削了几分,头发散乱,身上衣服划破了道道口子,还有片片血污。他一露面,群雄顿时吵嚷起来。有的骂一句:“这狗贼子。”有的朝台上吐唾沫,还有的便要提刀往台上冲,所幸有人拉着,不然一伙人冲上去,几刀便要将韩平劈了。
韩平冷眼看了众人一圈,索性闭上了眼睛,自然是没注意到秦柯与叶雨桐。秦柯见众人如此,心里难过,可是他又不知如何为韩平辩解,只得沉默不语。叶雨桐皱着眉头,她虽对韩平也有切齿的仇恨,但宁可一剑了结,不愿如此折辱他。
徐云双手向下按了按,又拱手行礼道:“诸位朋友,此事还听我慢慢讲来,是非曲直大家自然明白,我是否冤枉了他,自有公论。”
有人道:“是啊,是非自有公论,难不成咱们这些人还会冤枉好人不成。”
徐云道:“韩平这贼子五年前进入玄空门时,敝派掌门已瞧出他心怀鬼胎,行止不端,是以不愿将他留在山上。后来众人看他可怜,才勉强让他在山上打杂,并不允许他学武,这事人所共知,非是我信口雌黄。”说着他冲秦柯喊道:“秦师弟,此事是否属实?”
韩平猛然听见他喊秦柯的名字,心里一惊,睁开眼,果然看见台下秦柯也正看着他。秦柯未料到徐云会突然问自己,只得答道:“是……是……”
徐云又道:“可是韩平他不思感恩,表面上规规矩矩,可是五年来,暗地里一直在偷学武功!”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要知道在武林中,不曾拜师却偷学武功,乃是极大的忌讳。若是被抓住,轻则废去一身功夫,重则挑断手筋脚筋,甚至一刀斩杀。
徐云道:“当日我发现韩平在偷学武功,便上前理论。哪知他恼羞成怒,竟然将我打伤。不过他偷学武功之事终于再也藏不住了。谁能想到,这贼子居然一不做二不休,起了更大的歹心。当夜,掌门将他唤到房中,本想加以责罚管教。哪知他趁掌门不备,居然下了毒手,将掌门害了,还偷取了本门秘籍,逃之夭夭。第二日晚间,他便带了一伙黑衣人,到山上放火杀人。可怜咱们众位师兄弟,还不知道事情原委,便死在了刀下……”说到最后,他语声抽噎,竟跪了下来。
群雄听了,无不悲愤交加,有的甚至落下泪来。秦柯虽知徐云所言不尽不实,却没有什么枉加捏造之处,反驳不得。他心里一急,叫道:“不……不……韩师兄没有偷学武功,他的武功是我教的……”
徐云道:“秦师弟,我知道你与韩平感情甚笃,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要被他欺骗了。若他的武功全是由你所教,为何他功夫却比你还要好得多?”
秦柯一时哑口无言。韩平突然开口道:“秦柯,你别说了……”他说话声音嘶哑,几乎不像原来嗓音。这几日得了杨婉兮的照拂,没再经受折磨,总算还有些力气。韩平知道徐云这故事说的精彩,没有丝毫漏洞,自己根本是百口莫辩,是以也不愿浪费力气争辩。
秦柯还要再说,但他连自己也无法说服,又如何去跟徐云辩,登时垂头丧气。韩平见他这样,心道:“我在归藏山庄与他大吵一顿,想不到他也没有记恨,此时还想为我辩解,足见他还是十分义气。”他又想到那黑衣女子,虽不知道名字,却也姑且可算是两人共处一晚,顿觉心头满足。虽还有些遗憾,但此时就算死在这些人手里,也无甚所谓了。
柳萧萧听了徐云的讲述,再看看韩平模样,心头疑惑。她只觉徐云说的丝丝入扣,推断合理,真相似乎果真便是如此。本来她还抱着救人之心而来,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轻拉秦柯,道:“秦柯,你说这到底怎么办?”
其实她哪里知道,秦柯心中此时也正天人交战。他虽嘴上还为韩平辩解了两句,可是心里实在想不出除了韩平,还会是谁暗害了师父。他虽不信,可是证据确凿,不容他不信。
徐云又道:“玄空门出事的那夜,韩平他也在山上,这是众人所见。而且他竟然出手,打死了万师弟!秦柯,这事你也见到,总不会有假吧?”
韩平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台下有人叫道:“小贼还要狡辩!”突然一个人影一跃而起,落到韩平身边,一刀劈向韩平。
这一下突变谁也没料到,韩平只觉头顶利刃破空,头忙向旁边闪了闪,那刀只划伤了他右侧脸颊,留下一个小口子。
上官羽忙出手将那人手臂挽住,道:“这位兄台是谁?”
那人一袭灰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哽咽道:“我是来为王家人报仇的!”
有人识得的这年轻人的,叫道:“原来你是王家二小姐的未婚夫婿,斩浪刀的传人商阳啊。”
商阳点头道:“不错,韩平他不但是害玄空门的元凶,王家一百多口人的命,也要记在他的头上!”
有无聊的人喊道:“这王家的仇跟你有甚关系啊?王家小姐不是还没过门么?难道你们已经私定了终身,未拜堂就入了什么房?”他话音刚落,就猛地“啊”一声,喊道:“你打我作甚!”
一个汉子左右开弓,打了他两耳光,提起来扔出了人群。众人本也觉得原先那人说话太过无聊,没有同情他,却不知这粗莽汉子是谁。就听“笃笃”连声,一个老太拄着黄铜大拐杖缓步走出。身后跟着十几人,都与方才那汉子一样打扮。众人这才醒悟,原来都是这老太太的手下。
有人小声道:“这不是滁州钱家堡的老太君么?怎的也来凑这个热闹?”一旁有人道:“你这都不知?她是王老爷子的亲妹子,王家出了事,她能不来么?”
王老太君一路旁若无人,径直走上木台。就连上官羽也执晚辈之礼,躬身道:“王老太君辛苦,小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老太君还礼道:“上官门主不必多礼。上官门主擒住了韩平这狗贼,老身还要谢谢才是。”
上官羽道:“哪里哪里,为武林除害,向来都是儒门子弟的本分!”
王老太君点点头,走到韩平面前,厉声道:“狗贼,你说,王家人是不是你害死的?”
韩平却一点惧意也无,反而笑道:“我若说不是,你当然也不会信。那还要我说什么?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王老太君喝道:“狗贼还油嘴滑舌!”说着一杖抽在韩平脸上。韩平不想她虽年老,手劲却大,脸颊登时肿起一块。
韩平怒火燃起,骂道:“老虔婆,你再打一下试一试!”
王老太君气极,举杖又要打。突然一个人影跃上木台,抬手握住了她的铜杖。众人一惊,细细一看,竟然是秦柯。就连韩平也吃了一惊,暗道:“秦柯什么时候身手这么矫捷了,当真士别三日,不可小瞧啊!”
秦柯恭声道:“老太太,这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现在就动私刑,于理不合吧。”
王老太君双目一瞪,喝道:“你是何人?敢来管我的事!”说着一提铜杖。哪知秦柯攥得极紧,竟挥之不动。她向上官羽一瞪,道:“这是何意?”
上官羽皱眉道:“这位小兄弟,你为何要护着韩平这狗贼?难道你不想为你的师父和师兄弟报仇吗?”
徐云上前道:“秦师弟,你难道要为了韩平,与天下人为敌吗?”
秦柯摇摇头道:“不,若是他当真是害师父的凶手,我会亲手杀了他!可是如今真相扑朔迷离,怎能就这样处决了韩平?”
徐云沉声道:“难道真相还不清楚吗?凶手不是韩平,还会有谁?”
突然又有一人跃上台,道:“不错,我们兄弟为玄空门一案奔波了许久,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况且若他与王家一事无关,为何偏偏这么巧身在江宁?”
韩平一看,居然是金陵三英的老大朱固。他这一上来,金陵三英其余两人自然也跟着跃上木台,那曹家项自然也不甘落后,泰山七杰虽还没赶来,但他一人已能代表,自然要挣个面子。韩平跟他们一路,也算老相识了,心道:“这几人不过徒有其名,现今居然也出来要踩我一脚。”
上官羽道:“如今真相已然大白,我等今日召集群雄聚会,便是要大伙儿共同商议个对策,如何处置这韩平。”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喊道:“这还有什么可商议的,直接杀了了事。”有的喊道:“******,这种欺师灭祖的恶徒该让咱们一人一刀剐了。”
秦柯忍无可忍,大声道:“不行!不查清楚,绝不能动他!”他这一喊,声音震耳,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心里寻思,这人好大的嗓门。
但如此一来,秦柯也犯了众怒。有人喊道:“你这人处处维护韩平,莫不是你们是同谋?”又有人道:“听说他们从前就一起做叫花,当然是沆瀣一气。”
台下肖仁道:“秦柯当真也不是好人么?真是想不到啊!”
叶雨桐知道秦柯心直口快,胸无城府,如此定然要吃亏。她叹口气,对肖仁道:“肖师兄莫要乱说!”说着一跃上台,冲上官羽道:“上官门主,你说证据确凿。可是光凭韩平一人能做下如此大案吗?他的帮凶是谁?拿些黑衣人又是谁?这些没有弄清楚,怎能就将他处决?”
她这一问,让上官羽措手不及。群雄也犯起了嘀咕,交头接耳。那金陵三英老二郝玉英道:“这还用说吗?定然是韩平勾结的山匪水寇!”
叶雨桐听他这么说,知他不过是个草包,大声质问道:“难道玄空门是一群山贼就可以屠灭的吗?”
台下几个玄空门弟子登时急了,大声道:“怎么会是普通山贼!不懂不要胡说!”倒将金陵三英弄得下不来台。
叶雨桐向众人一拱手,道:“诸位朋友,今日真相还有待查明,万万不能将韩平就地正法。况且他是我玄空门的人,如何处置,也应当由我们玄空门自行决定。若要清理门户,玄空门也不是没人了,不劳他人动手!”众人听她这么说,一时都不说话了。
商阳举刀冲叶雨桐喝道:“老子今日非亲手杀韩平不可,你算什么东西,说不杀就不杀?”
叶雨桐俏脸一寒,面色不豫,冷冷道:“你想怎样?”
台下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拳头捏的咯咯响,只等叶雨桐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商阳看叶雨桐不过一个瘦小女子,全没放在眼里,手便要上去推她。
秦柯如何能见她受欺侮,伸手去抓商阳手腕。哪知一个人影抢在他之前,已拉住了商阳的手臂。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上官羽。商阳一见是他,气便泄了几分,沉默不语。上官羽松开手,沉声道:“今日英雄大会乃是由我号召,大伙儿要打打杀杀,莫非不给我面子?”
上官羽在一边听了徐云介绍,得知秦叶二人便是玄益掌门的入室高徒,甚且叶雨桐居然还是江海盟的总舵主,万不可小觑。他知道商阳若是一味不知进退,只怕反而要吃亏,当下便率先出手制止。上官羽冲叶雨桐笑道:“叶姑娘方才所言也不错,这本是玄空门家事,我等也不过为了一个武林公理出手相助。只不过今日玄空门是谁当家,要如何处置韩平,是谁说了算呢?是叶姑娘,秦兄弟,还是徐云兄弟?”叶雨桐一愣,没料到他如此发问。
肖仁大声道:“这还用说,如今掌门身故,众长老不知所踪,自然是由大师兄主持大局。”徐云听了,点点头,脸上不由笑了。许多玄空门弟子也随声附和。
白灵风在台下手摇折扇,道:“非也,我听闻这位秦少侠才是玄益掌门的入室弟子,日后掌门之位定然是传给他的,如今秦少侠说了不算,还有谁说了算?”
秦柯一愣,道:“我如何能做主……”
叶雨桐心里骂一声呆子,手上一扯秦柯衣袖。台下一两位年纪稍长的玄空门弟子道:“不错,秦柯是掌门之徒,按祖训,该当由他接任掌门。”
徐云一急,骂道:“笑话,若是当真按着祖训,掌门人非得受传玄空诀不可。如今玄空诀让韩平这厮夺了,难道咱们要奉他为掌门不成?”群雄议论纷纷,一时也没个定论。
突然一个尖利嗓音道:“这玄空门谁当家做主老子没兴趣管,倒是被韩平偷去的玄空诀,老子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一句话似乎提醒了众人,只是这实在有违武林规矩,众人心里虽十分赞同,嘴上却又不好说出口。
徐云猛地扯住韩平衣襟,反手打了一个耳光,厉声喝道:“快说,你把玄空诀藏到什么地方?”
韩平嘴角流出一丝血来,冷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徐云还待再打,上官羽害怕韩平说出实情,上前拉住他,轻声道:“徐兄莫急,他人既已在这里,还怕找不着经书么?”
台下一人高声叫道:“这韩平已被你们抓了这么多天,只怕玄空诀早已被你们搜出来私分了吧!”其余人一听这话,议论纷纷。
徐云看着上官羽,疑惑道:“上官公子,此事当真?”
上官羽笑道:“徐兄说哪里话,千万别被他人挑拨离间。”
徐云果然信了上官羽的话,秦柯却道:“大师兄,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小心地好。”
台下方才那人又高声叫道:“这玄空门已经完了,玄空诀就成了无主之宝,上官公子可别藏私啊,拿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界吧。”众人嘈杂声更响,更有人大声叫好。
枯叶一直站在上官羽身后,此时“哼”了一声,一个纵跃落到人群中,拎起一人肩膀,又跃回台上,将那人随手往台上一掷。这几下兔起鹘落,几百人竟都没反应过来。众人见枯叶和尚扔到台上那人斜眼歪嘴,个子不高,居然没一人认识是谁。那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显然被枯叶制住了穴道。
上官羽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污蔑于我?”
那人闭口不答,上官羽一脚踏在他胸口,只听“喀喇”一声,显然胸骨断裂。那人竟没“哼”一声,脸色苍白,额上流下豆大汗珠。
突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上官羽,这人只不过说出大家心中所想,你杀得了他,难道堵得住天下人之口么?”
韩平听了这声音,身子一震,原来竟是那黑衣女子!
上官羽听见她的声音,心里有了底,微微一笑,喊道:“姑娘,前日不辞而别,今日又何必来戏耍于我?”
上官宁喝道:“妖女还不现身,鬼鬼祟祟,只会耍些阴谋诡计!”
黑衣女子道:“说到阴谋诡计,我只怕还及不上你上官家万一。”话音刚落,她也不知从何处飞来,便站在了木台上。她依旧一袭黑衣,只不过早已换了一身,此时眉眼似笑非笑打量了韩平两眼。韩平与她目光想接,不由又想起那晚情形,脸不禁红了,低下头去。
群雄见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再看容貌,无不神魂颠倒。秦柯心里一跳,暗想:“这女子生的如此美貌,简直不似凡人。”便连叶雨桐与柳萧萧都在各自心底暗暗与这黑衣女子比较。只是但凡世上女人,在容貌上都有嫉妒之心,虽心里承认这黑衣女子确比自己美了不少,嘴上却是万万不能说的,甚至叶柳二人竟都不约而同地对这女子产生极强的反感来,只觉得她全身上下透着妖异,不像好人。
上官羽放开了地上那人,笑道:“这人想必也是姑娘安排的吧。”
黑衣女子不置可否,上官宁受过她一顿侮辱,早已按耐不住,上前骂道:“妖女,上次饶了你,你还敢上门惹事,莫非真当我不敢杀你?”
黑衣女子笑道:“你倒是试试看!”上官宁刚要上前,只听台下人群中一声惨呼。
众人一惊,猛然发现人群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无数黑衣人,举着钢刀,见人就砍。上官羽一惊,随即醒悟过来,想必这些黑衣人早就混在人群中,只等此时除去外衣猝然发难。他暗自懊悔,不该大意,但一时半刻却失了神智,片刻间,武林群豪就倒了十几人。过了片刻,众人回过神来,慌忙拔出手中兵刃,又乱了一阵,才渐渐稳住局势。
众人这时才看清,黑衣人其实人数并不算多,也不过三四十人,只不过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群雄三五一群与黑衣人都在一处,到处是喊杀声,一时也不知谁占上风。
肖仁等玄空门弟子围到徐云身边,惊惶道:“大师兄,怎么办?”徐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蓦地想起玄空门那夜,只想远遁。
秦柯见了黑衣人,顿时怒火中烧,又想到父母惨死,更加按耐不住,一纵身便冲入黑衣人中。他此时武功已有大成,一双肉掌挥舞如风,拿云手各样招式迭出。
叶雨桐自然不甘落后,她为玄空门复仇之心只比秦柯更强,拔出青竹剑,挽起剑花,与秦柯并肩御敌。他两人这么一下场,江海盟众人自然不会袖手,也跟到叶雨桐身旁。柳萧萧见秦柯与叶雨桐两人共同御敌,亲密无间,不觉心里一酸,立时也拔出短剑去帮秦柯。只是她武功却是不济,秦柯怕她受伤,硬是将她护在身后。
众人在台下打成一团,倒把台上韩平等几人忘在脑后。上官宁看一眼黑衣女子,恨恨地道:“定是这个妖女作怪!”说着一纵身,双掌向她推来。
那黑衣女子侧身闪避,突然斜刺里,一个黑影冲上来,双掌齐出,与上官宁对了一掌。上官宁只觉双掌如击石墙,一股大力震得自己胸腹气血翻腾。那人却毫不停歇,对完一掌,再出一掌。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上官宁根本无暇调理气息,只得抬手硬接这一掌。只是他这掌上内力全无,如何抵挡,登时如断线纸鸢般向后飞去。
黑衣女子趁着这个空当,从靴筒中拔出短剑,走到韩平身边,一挥手,割断他手脚捆缚。韩平谢道:“多谢姑娘相救!”
少女却殊无表情,道:“不必,我不过是不愿欠你的情。”韩平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便站起了身。只是他四肢血脉封闭过久,一时酸软无力,便要栽倒。少女一把扶住,搀着他的胳膊站住。
上官宁摔到地上,口中鲜血不住呕出。那黑衣男子还待再上,上官羽纵身到他面前。两人四掌齐出,“啪啪啪”连对三掌,两人各退了三步方才站定。
韩平看清黑衣人面目,不由得将牙咬得咯咯响。原来这人正是钟离昧。韩平与他相斗几次,早已是水火不容。他手脚麻木略好,便抢身上前,一掌直往钟离昧后心拍下,口中喝道:“狗贼受死!”他轻功身法经过多时磨砺,更有精进,此时喊声未落,手掌距离钟离昧背心已不过数寸。
钟离昧反应奇速,回身手臂一圈,将韩平掌力带偏,喝道:“找死!”反手一招“鬼影重重”,虚实不定,直取韩平胸口。韩平临敌经验早已不同往日,忙变出拿云手中的一招“腾蛟起凤”,身子陡然向上拔起,双脚踢向钟离昧面庞。
上官羽起初还道这黑衣人是来相救韩平,此时却见他两人似是生死仇敌,一见面就各种杀招。他乐得在一旁静观其变,猛地却瞥见那黑衣女子手握一柄匕首,直取上官宁。
黑衣少女招式诡异,出手如风,几个想上前扶起上官宁的儒门弟子还没出招,便被匕首刺倒。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上官羽一把捉住她手腕,道:“姑娘做甚?”
少女冷笑道:“本姑娘素来有仇必报,就是十天也嫌晚!”她恨上官宁一箭差点要了自己性命,必欲杀了上官宁报仇。
上官羽自视身份,本不欲与她计较,怎奈她在这个关头还要报仇,恨得咬牙切齿。他眼角瞥见群雄虽渐渐稳住阵脚,与黑衣人相持,但这片刻间,已倒下多人,儒门弟子更是首当其冲。上官羽急出两招,“夫子问道”、“厄于陈蔡”,以掌化剑,将少女罩于掌风之下。少女此时才知自己武功远不及上官羽,不过仗着短剑锋利,尚能撑得住。
上官羽正要制住少女,抽身对付众黑衣人,猛地身旁劲风及体。原来钟离昧恰转到他身边,抽出手来,偷袭他一掌。
上官羽忙向旁一跃,料想可以避开这一掌。谁知钟离昧脚下跨了两步,手掌如影随形。突然白衣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钟离昧面前,接下这一掌。钟离昧不自禁后退一步,凝神细看,原来是枯叶和尚出手。他阴冷一笑,道:“原来是菩提门的大师到了!”枯叶合十微笑,也不答话,月白僧袍无风自动。
韩平得脱钟离昧,刚刚喘出一口气,猛觉一阵劲风刮面,只见清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面前。他双手一圈,划出一个圆,片刻间竟生出阴阳二炁,相互牵扯生克。
韩平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直向清风的圈中吸去。韩平喝道:“来得好!”不顾清风掌力,一拳径直向他心口而去。
清风微微一愣,想不到他胆大包天,喝道:“找死!”手下加劲,阴阳怪圈渐渐成形。韩平只觉得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劲撕扯自己身躯,全身力气也随着流逝。所幸两人距离极近,韩平身法迅疾,竟一举冲过清风劲墙,一拳轻轻击在清风胸口膻中穴。
膻中穴乃是人身大穴,受损非死即伤。韩平这一拳被清风阴阳二炁牵扯地没了一点力气,只不过轻轻碰了碰,但清风仍是大骇不已,忙向后跃开几步。而韩平自然也终于得脱清风内劲怪圈。
韩平还未能喘口气,身后刀锋破空。他忙着地一滚,躲了开去。原来商阳横刀而上,背后偷袭。而王老太君被一人护着,忙向外走。那金陵三英早不见了身影,不知躲到哪里。
商阳一击不成,蹂身再上。韩平惧他刀利,撤步后退。连退几步,到得黑衣女子身边。韩平知道她匕首锋利,喊一声:“刀来!”
黑衣女子倒是机敏,瞥见商阳刀落,匕首一横。只听当啷一声,商阳手中刀竟齐根而断。商阳没了刀,便似猛虎没了爪牙,韩平如何再怕,闪身上前,斜劈一掌。商阳正愣神,全没防备,胸口中掌,便往台下落去。
钟离昧与枯叶对了一掌,似乎知道他的厉害,居然没有进逼,四下一瞥,一拳虚晃枯叶面门。枯叶抬手招架,眼前突然一花,心中暗叫不好。
钟离昧身影已然不见,回头再看,他竟已到了上官宁身边。此时的上官宁受了他全力一掌,尚不能起身,遑论出招反抗。钟离昧一手将上官宁扶起,另一手按住背心要穴,喝道:“上官羽,你要他性命不要?”
上官羽正与黑衣少女相斗,本已占尽上风,听得此言,回头一看,不禁惊怒交加,手上失了先机。黑衣少女急攻几招,上官羽向后跃开,厉声对钟离昧道:“你若敢动家叔,我必杀你!”上官羽为人谨守孝道,其父早丧,侍奉上官宁便如父亲一般。
钟离昧阴笑一声,道:“只要你将玄空诀交出来,我便饶了他的狗命!”此时群雄围成一团,与黑衣人僵持,听了此言,都停了下来。
上官羽道:“玄空诀怎会在我身上,你却是找错了人。”
钟离昧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交还是不交?”说着手上催动真力,只听上官宁**一声,显是痛苦已极。
上官羽咬牙道:“好!”’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紫绒封面,金线装订,正是韩平所有的玄空诀!
群雄哗然,想不到玄空诀果然再上官羽手里。一时间众人无不垂涎,可是又自知无力抢夺,不知所以。
上官羽挥手一掷,那书平平向钟离昧疾射而去。群雄眼见玄空诀要落入敌手,无不可惜。只是上官羽出手如风,众人哪里反应得及。
钟离昧知道书上定然暗含着上官羽内劲,不敢大意,猛地一掌拍向上官宁背心。只见上官宁腾空而起,身子径向上官羽撞去。钟离昧双手一展,要接书册。
就在这时,一个灰影猛地闪出,跃到钟离昧身前,一把抄起秘笈,又回身跃出三丈,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