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仍是一个晴天。
昨天夜里闹了一宿的日楷,自然又是睡到了中午才醒来。
一见主子醒了,秋菊和冬梅几个连忙伺候主子洗漱。日楷挪到大衣橱前,自己挑了一套粉红底白色雪花图案的长袍。这配衬服装的工作,向来是由他自己完成。
然后,日楷又打开衣橱里的小格子,眼睛定格在那副心爱的蓝色棉手套上。是的,自收到这礼物后,开始几天他老摸着手套,还塞到枕头底下伴着睡觉,后来发现摩擦久了,手套质地会变差,便把这份珍贵的礼物放在小格子里供了起来,每天深深地望上一眼,心里就甜润了一分。
秋菊为日楷换着衣服,几个小丫鬟每人捧了一盒配饰在旁边排成一列。日楷扫了一眼,指指其中一条镶着银质发圈,两头坠着长长的粉色丝带的发帛。
冬梅拿起发帛,整理着日楷乌黑柔顺的长发。因常年服侍产生的默契,不用主子开口,单看发饰已知道主子要梳半束起半披散的发型。
刚把发圈扣好,春草就进来了,施礼禀告:“小王爷,夫人让奴婢来看您醒了没,如果醒了就到饭厅用午膳,客人们等着呢。”
客人?哦,对,今天是初二,每年这天开始都会有各方官商巨贾携着女眷前来宁王府拜年。单单是拜年也就罢了,就是人多热闹而已,但日楷发现这几年来,前来拜访的人还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做法或隐晦或直接,那就是推销自家的女儿给自己!
面对着形形色.色的客人,虽然心有不满,但日楷仍是会与众人客客气气地寒暄一番。于是俊朗的小王爷留给大家的印象便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佳公子,所以更坚定了各家想与宁王爷攀亲家的想法。
日楷望望镜子,早知道就不装扮得如此俊美绝伦了。
他转过头说道:“就说我还在睡觉。”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是。那奴婢去通知膳房准备午膳送来溢园。”宁王府的丫鬟都是一并的善解人意,更何况春草是众丫鬟之首。
用完午膳,日楷还是慢慢挪出了溢园。
一路上,不管是回廊﹑水榭,还是花园,都三三两两地分布着各家夫人和小姐,她们一见到日楷,眼里都似会发光。这也难怪,我们小王爷长发飘飘,英俊的脸上还带着昨晚醉酒后留下的痕迹,红粉绯绯,又身着粉色长袍,相互映衬,在和暖的阳光照耀下,实在是令人目眩。
日楷一路彬彬有礼地与人家点头打招呼,高贵的气质倾倒了一众女眷。
偌大的大厅里客人仍是不少,宁望知正招呼着。日楷又一一与大家客套了一番,谦逊有礼。
趁着众人与宁望知敬酒的空档,日楷忙退出大厅,快步走到东园,溜进了宁望知的书房。
非常轻车熟路地,日楷就拿到了书桌抽屉里放着的一块黄金令牌。这自然是宁望知的权力象征之一。日楷把沉甸甸的令牌收入怀中,看到抽屉里还摆着一个精美的小匣子,便又顺手打开。只见匣子里装着个黄色裂纹釉小瓷瓶,日楷打开封口瞧了瞧,原来是一些药丸,觉得无趣,便把东西按原状摆回原位,静悄悄地溜出东园。
前来王府拜访的客人有增无减,云湘正接待两位小姐在花园凉亭里烹茶,见日楷走过,便邀请他一起品茗。
见目标人物在此,各家小姐或主动或被动地纷纷聚到凉亭,围着日楷说话。
个别胆子大的,撩起话题之余还有意无意地碰碰日楷的衣袖,虽然大部分小姐都作矜持状当听客,偶尔只插一两句,但人一多,也显得很吵。
被这么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围着,日楷客气应酬之余,内心却诸多抱怨,这些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么,怎么似乎比万花楼的姑娘好不了多少……
到了后来,有的小姐竟要求日楷为其作画,有的则要与其抚琴合奏,日楷一边推辞,一边向云湘投去求救眼光。可惜云湘也没见过这般阵势,一时间竟也无所适从。
“主子,王爷请主子过去溢园。”石头的到来及时为日楷解了围。
“各位失陪了。”日楷丢下话语后忙匆匆离去。
见庭院里四下无人,日楷细声问道:“他来了?”
石头点点头,也小声回答:“嗯,在我房间。”
两人走到溢园角落的下人厢房,刚好碰见冬梅出来,“主子,您怎么在这儿?”
“被那帮女人吵得头晕……里面还有人在吗?”日楷咪了咪眼睛。
“没人的,奴婢只是刚刚弄湿了裙子,过来换衣服而已。”冬梅十分识趣,“奴婢这就把星月楼里的下人们都叫出园子,奴婢守着,绝不让人进来溢园打扰主子。”
日楷点点头,“嗯,去吧。”
进了石头的房间,日楷在靠椅坐下,闭着眼睛,石头见状忙帮主子轻轻按摩着太阳穴,手法娴熟。
听见外面已无任何动静,从布帘后闪出一道人影。
“主子吉祥。”原来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
“嗯,永泰,都准备好了?”日楷依旧闭眼享受着按摩。
这名叫车永泰的男子颔首答道:“都准备好了。永泰已经跟陈队长申好了假期,回乡探亲。”
“那好,先到青平城,再去卢运州,干脆利落的话,半个月应该足矣。”日楷摸出怀中的黄金令牌,顺着声音递过去,“带上这个应该容易得多。”
车永泰恭敬地接过令牌,有些诧异,“主子,这令牌不是王爷……”
日楷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地盯着车永泰的眼睛,“管用就行,你只需好好完成我交待给你的事!速去速回!”
车永泰迎着日楷的眼光,坚定地说道:“永泰一定不负主子期望!”说完小心地把令牌贴身收好。
日楷收敛了一身霸气,眼角弯弯,笑着说道:“可千万别弄丢了啊,不然小爷我可遭殃了。”
“请主子放心!永泰告退。”车永泰似乎信心十足,不一会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于宁王府。
车永泰,二十岁。这个在王府侍卫队里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士兵,本是江湖小混混一名。两年前在赌坊欠下了一屁股债无力偿还,被赌坊打手抓住欲断其手,碰巧被去赌坊消遣的日楷所救,为他还清了所有赌债,车永泰从此发誓一生追随日楷。
车永泰如同狗屁膏药似的跟着日楷,几经纠缠,石头发现其武功不赖,于是日楷无奈地把他分配给石头管教。
石头把车永泰带进了王府侍卫队。两年来车永泰改掉所有陋习,暗地里跟着石头潜心学武,默默地在侍卫队里当差。除了石头,队里其他人都不知他武功高强。如此低调,皆因主子要求。
日楷和石头见证了车永泰的转变,也认定了他的能力和忠心。特别是车永泰还长着一副普通得无法再普通﹑扔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模样,这点非常合日楷心意。
这一次,日楷便是派车永泰去王德明任职过的地方,搜集其贪污受贿的证据。
就这样,日楷的疏爽为自己换来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追随者。而车永泰默默等了两年,也终于等来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日楷继续享受着石头的舒适按摩,过了许久,才懒懒地起身走出溢园。
偏厅里,林夕儿正和几位夫人打着马吊,一见日楷过来,便招手说道:“楷儿,过来顶替一下,娘亲去膳房瞧瞧。”
“来了。”日楷欣然接替了林夕儿的位子,并礼貌地向其余三位夫人问好。
“赢了归你,输了算娘亲的。”林夕儿临走时又开玩笑地加了一句,“不过娘亲今天手风可差得很呢。”
打马吊怎么会难倒身为游戏王的日楷,加上手风又顺,一坐下已经连赢三局,不是清一色就是自摸胡牌,惹得几位牌友连发牢骚。
一圈下来,日楷揣着一叠银票走回溢园,自顾自地说道:“这些就权当小爷今天招呼你们的费用。”说完便觉不妥,不对呀,怎么把自己比喻成丽花楼的小倌了?!
于是回到星月楼,把银票分发给溢园的下人们后,这位小王爷又自己发自己的小脾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