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楷把长腿架在书桌上,拿着一叠上等宣纸慢慢撕成了一条条,洒了一地。撕完了还是觉得不解气,看到在桌子底下玩着纸条的小狗白雪,日楷便钻下去把白雪拖了出来,揪住它的尾巴左右摇晃。
当宁望知和拎着食格子的小厮们来到星月楼的时候,便看到宝贝儿子和白雪在织锦地毯上打滚疯玩的情景。
这时白雪趴在日楷胸膛,而日楷则大字型地躺在地毯上,他玩得兴起,两只手抓住白雪的两个耳朵,准备这样把白雪给揪起来。耳朵是狗狗的脆弱部位,白雪被刺激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对着日楷的脸部张嘴就准备咬下去。
当事人仍不知危险地傻笑着,宁望知则看得心惊肉跳,飞奔过去及时拎住白雪的后颈,轻轻甩了开去。
“爹爹你干嘛?!”日楷见白雪被丢到一旁,非常不满。
“干嘛?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和小狗这么玩,你到底有没有记性的?!”宁望知恼怒小魔头玩乐的时候总是那么奋身,“刚刚差点被咬到了知不知道?”
“哪里会有事……你老是大惊小怪的。”日楷继续放松地在地毯上躺着,歪着头叫着:“白雪,过来。”
白雪或许是被日楷蹂.躏怕了,或许是被宁望知的气场镇住,听到主人呼唤后在原地转了两圈,便跑到书桌旁继续和碎纸条玩了起来。
“还不快起来!”宁望知的模样有些严肃。
没了小狗陪伴玩耍,日楷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为何发脾气了,这一想,情绪自然又回来了。他赖在地上,大大声地喊道:“就不起!”
这一喊,也把宁望知的过来溢园的初衷给喊回来了,他是来陪儿子吃饭的。于是他蹲了下去,想把日楷给拉起来。可是日楷像条泥鳅似的在地毯上不停扭动,宁望知便干脆一使劲,把日楷打横抱了起来。
“乖,起来用晚膳了。”宁望知看着怀中仍扭动着的粉红宝宝说道。
一提起吃饭,日楷的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叫了一声,“哼,你们还记得我没吃饭吗?”
“爹爹这不陪你吃饭来着。”宁望知把日楷安顿到圆桌旁的椅子上,“乖乖坐好。”
小厮们有的赶紧布菜,有的摆置餐具,有的端水给主人净手,有条不紊地工作,然后就退到了门口。
日楷见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肴,便开始大快朵颐。他不是耍脾气不吃饭,只是不想去饭厅和那些客人一起吃饭而已。肚子是自己的,他才不会傻得亏待自己呢。
宁望知慢条斯理地扒着饭,眼睛却不时停留在日楷身上,看儿子吃得这么欢快也是一种享受,不过怎么就老养不胖呢……
“爹爹你……怎么可以留……娘亲……一个人……在那招待……客人……”日楷满满一嘴食物,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吞下去再讲话,小心噎着。”宁望知舀了一汤匙冬虫草竹丝鸡汤,送到日楷嘴边,“还不是怕小王爷你生气啊。”
日楷咽下食物喝了汤,口齿终于回复了正常:“我要我们一家子一起吃饭就好。”
“人家是来拜年的,难不成把人家赶走么,就知道你会不高兴。”宁望知又帮日楷夹了满满一碗菜。
日楷夹了个鳕鱼球,边吃边说道:“我有办法明年让他们不来拜年。”
“哦?小魔头又有鬼主意啦?”宁望知笑道。
日楷含着银箸,样子似乎很认真,“嗯,我明年就写张谢绝拜访的告示贴到王府门口去。初一就贴!”
“哈哈……”宁望知发出爽朗的笑声,“依我看,没用。”
“为什么?”日楷不解地望着宁望知。
“人家一看是丁楷公子的字,还不马上揭了去。”宁望知笑道。
日楷撅了撅嘴,“那我写丑一点好了……”
“写得丑那不就给王府丢脸了?”宁望知打趣道,“人家一看字那么丑,肯定寻思着这写字的也人如其字……”
“嗤,我长得就跟你一样。”日楷说完还不忘白了宁望知一眼。
宁望知被儿子呛了回来,知道说不过他,只好催促他快快吃饭。
一顿晚膳就这样在父子俩的嬉笑中吃完了。
可是第二天,就没有这么完美了……
当日楷用完早点被小厮通知去东园书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偷令牌的事情暴露了。
书房的雕花门打开着,日楷从大老远就能看见爹爹魁梧的身影。走近了,还能感受到爹爹强烈的气场……嗯,在生气。
“爹爹早安!”日楷扯着笑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宁望知右手放在桌案上,手指不断轻叩着,声音不大,但在这安谧的书房内,却显得有些突兀。
“你不知道什么事?”宁望知盯着日楷,眼光带着凌厉。
日楷天真地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儿子一会儿,宁望知才吐出两个字:“过来。”
日楷蹭到宁望知身旁,看到了那个打开着的书桌抽屉,不过他自然是装作视若无睹,问道:“怎么了嘛……”
宁望知语气平静地问道:“东西哪儿去了?”不过日楷却知道这只是爹爹发怒前的征兆。
沉默了片刻,日楷上前把手覆在宁望知的大手上面,阻止他轻叩桌案的动作,“被我拿了。”知道隐瞒不了,干脆直接承认吧。接着他又瞥瞥那个只剩下几册文书的抽屉,补充说道:“不过我只拿了你的令牌,那个小匣子我可没动啊。”
“那个我收好了。”宁望知见日楷大方承认,反倒不那么生气了,一反手握住了日楷纤细的手掌,“你要拿令牌做什么?这也是能拿来玩的么?!”
“我……我没玩,只是藏起来而已……”日楷低耸着脑袋。
“藏哪儿了?去取回来还给爹爹。”宁望知想着拿回来就当没事发生过。
“我昨天被那些女的吵得头昏脑胀,忘记藏哪儿了。”日楷说完抬头假装赌气地看了宁望知一眼,“记得也不还你!让我藏上十天半个月的,我才解气……”
“你这孩子,知不知道这令牌可以调动多少兵马,见牌如见本王……如若给有心人拿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宁望知见日楷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十分不悦,握着日楷的手渐渐加大了力度。
“我藏得好好的,不会被人拿走的……诶,爹爹,你放开我好不好……”日楷已准备逃脱此地了。
“你看你,整天就知道玩玩玩!孰轻孰重都没个分寸!你再不拿出来,看我今天不教训你!”宁望知捏紧了日楷的手掌,想吓唬吓唬他。
宁望知的大手犹如铁钳,力度越来越大,日楷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挣脱这只铁臂的束缚,一边挣扎着,一边承诺道:“爹爹,我真的不是拿去干坏事!真的藏得很好,不会被人拿走的!呃……好痛!放开我啦!”
“还有,什么时候学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了?!是不是以后爹爹的东西都要锁起来?”宁望知越想越生气。
“没,没……断了……手断了啦……松手!痛……”日楷边说边用自由的右手想要掰开宁望知的手指。
宁望知原本就是只想吓吓日楷,这小魔头是怎么也改不了贪玩的个性的,令牌藏在府中想必也不会出什么篓子。于是看到宝贝儿子吃痛的样子,知道自己力气使得太大了,便立刻松开了手。
日楷刚才一直在往后挣扎着,突然被解开了桎梏,整个人便惯性地往后跌去。
“嗷……”日楷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右手紧紧按住了后腰,痛得半蹲在地上。原来刚刚是后腰狠狠地撞在了那个打开着的抽屉角上了。
宁望知目睹了整个过程,知道这一下撞得不轻,连忙紧张地弯下腰想抱起儿子。
“啊!先别,别碰我!”日楷低着头,脸部都快扭曲了。
宁望知不清楚日楷伤势如何,一听也不敢贸贸然地去碰他,两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紧张地问道:“很疼吗?给爹爹看看伤哪儿了。”
日楷抬起头,两眼含泪地对着宁望知,“爹爹,我发誓,真的不会拿你的令牌去干坏事的,相信我……”说完一眨眼,水晶般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望着儿子诚挚的眼眸,宁望知一下子就心软了,柔声说道:“好了,爹爹相信楷儿。那令牌就当是寄放在你那儿几天,好不好?”小魔头在大是大非方面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还好冬天穿得厚,缓了这会儿,后腰的痛劲已经渐渐过去,可日楷还是继续扮着痛苦的样子,任由宁望知抱到书房一侧的暖榻上。
宁望知掀起日楷的长袍,扒开中衣,可还是看不清伤处,便要褪去日楷的裤子。
日楷羞红着脸,反手按住了裤头,“门还开着呢……呜呜……”
于是宁望知又听话地迅速起身去关门。
“爹爹,我腰又痛,手又痛……”日楷不停念叨着,还硬挤出了更多眼泪,他知道要让爹爹更心疼一点,这偷令牌的事才能更容易糊弄过去。
“不哭不哭,爹爹看看……”只见后腰处瘀青了一片,还有点破皮了,宁望知一碰,日楷就哇哇大叫。
宁望知观察日楷瘀青的腰部,揉揉发红的手掌,还要帮他抹去眼泪,手忙脚乱的。
而日楷则背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一撞也真是值得了。车永泰,你可千万别对不起小爷我的“光荣负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