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酒疯一撒,子瑜病好了大半。为了不让去病担心,子瑜不再贪床哀伤,开始慢慢在庭院中走动,有时还让兰儿陪着去园子走走,瞧瞧夏日即将谢幕的莲花,解解闷,消消食。
早饭后,兰儿带着西域过来的稀罕物——西瓜去郑氏哪儿尝鲜去了。乘着骄阳还不火辣,子瑜带着春儿等四五个丫头在府中东园走了走。
一路过去,树盖遮着灿灿的日头,树荫下倒也凉爽;小桥流水中,河鱼欢快畅游,倒也清爽悠闲。子瑜摇着侍女扇,一路走来,神清气爽,和春儿说说笑笑地就过了草亭子,来到了池塘边。
堤岸边,柳条轻抚柔手,好像和远处而来的风在轻轻细语,那柔手一直爱恋着空中的柔情蜜意,不停地摆手摇头,恋恋不舍地迷醉在这夏日的美景中。
眼前美景迷人,心情很好的子瑜贪恋地看着晴日下的盛景,不思归去……
“春儿,哪里好像有人?”子瑜远眺碧空,柳枝空隙变幻,依稀有人影在柳条间时隐时现。
春儿抬眼细细看了看,疑惑道:“好像是明珠姑娘。”
子瑜有很久没见明珠了,明珠也有很久没过来陪子瑜了,也不再讲那战国故事了。
“走,过去看看。”子瑜轻轻说道。因为自己,孤单的明珠一直孤独地住在后院中,无人疼爱,子瑜心中很是不忍。
柳树下,子瑜见到了痴呆站立的明珠。
“许久没见你,你怎瘦成这样了?”见到明珠瘦黄的脸,子瑜心中很疼,也很不安,“你病了?”见明珠的丫头莲儿边上站着,就问道:“明珠姑娘病了,你还带她出来受热?”
“禀夫人,是明珠姑娘自己想出来走走的。”莲儿一边施礼,一边小心地回道。
听到子瑜的声音,明珠收回自己那痴呆眺看湖景的眼眸,抬眼看了看子瑜,然后施一礼,“见过夫人。”
明珠那眼神很傻,那看着自己的眼眸更古怪,子瑜那心不仅疼,还觉得很奇怪,就轻轻地牵了明珠的手,回头道:“春儿,你们后面跟着,我和明珠说会儿话。”
春儿看着明珠的眼也透着深深的怜意。明珠的身份很特殊,她无人疼爱,如此下去,只有孤苦过日,无疾而终。春儿偷偷看了看子瑜,夫人什么都好,可夫人不能分爱,连侧夫人都不行,何况明珠;而公子只爱夫人一人,明珠很可怜……
听到子瑜那话,春儿自是明白,带着丫头们慢了脚程,远远地跟着。
见春儿她们离远了,子瑜微微低了头,悄悄咬着明珠耳朵说话:“你给我说实话,你是怎么回事?”子瑜看见明珠如此模样,心里就有一丝歉意,那说出的话有明显的不安之意。
明珠一手被子瑜拉着,一手绞着穗子,低着头,不说话。
“我想想,自上次大厅奏乐后,我就没听你抚琴,你也不来看我,你有心事?”
子瑜认真回想着旧事,也责怪她自己对明珠关心太少,没有好好照顾她。细细回想上次她跳西域乐舞的情景,眼前晃过她练舞时,明珠那喜悦的脸色,渐渐有些明白过来,惊奇道:“你喜欢上了莫纳?”
明珠手一紧,猛地抬头,那曾经清澈见底的眼不再明亮,眼神惶惶道:“夫人,你说我可怎么办?”说毕,掉了泪。
听到明珠这话,子瑜那不安歉疚的心倒稳妥了。是呀,芷若爱去病,可去病不能亲近芷若,芷若恨自己,也害了自己。明珠与芷若不同,她心善,也不会手段,明珠那眼神告诉自己,她倾慕去病,可那不是爱;因为自己,去病也不能亲近她,自己愧对明珠,但如今,明珠爱莫纳,她有了心上人,那是彻彻底底的好事。
子瑜一笑:“这是好事,有啥不好办的,我将你许给莫纳就是了,就这么简单。”
明珠摇摇头,苦涩地说道:“没这么简单,第一,我是皇后指给公子的侍妾,我只能跟着公子,不能有其他的想法。第二,莫纳公子他如今根本就不谈婚娶,他不会娶我。”
“你怎知道他不会娶你?”子瑜很是惊异,心中又不安起来,难道莫措向明珠说了啥?可莫措和明珠并不熟呀!子瑜疑惑眼神看着落寞的明珠,她不知道明珠究竟知道哪些事情。
明珠眼神凄怨哀凉,“夫人那日习西域舞蹈,我跟着莫纳公子习奏乐,有一日,亲耳听到赵夫人和莫纳公子吵架,赵夫人要莫纳公子按照草原习俗娶夫人的嫂子。”
听到明珠那话,子瑜那不安的心又落了地,子瑜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天哪,莫措还真就是死脑筋!”
话虽如此,可嫂子还一直单着,子瑜心中一动,莫纳肯定不会娶嫂子,为何就不给嫂子再说个人?大汉准许女子再嫁,这不是难事。
“莫纳公子坚决不同意,此事才作罢。”明珠继续说道,那幽怨的眼眸又看着子瑜,看得子瑜心虚。
停了一会儿,明珠那哀怨声音又出了口:“我知道莫纳公子喜欢谁,他为什么一直不娶。”
子瑜那颤动的心又不安起来,眼眸盯着明珠看。
明珠顿了顿,无助眼神看着子瑜,凄怨道:“他喜欢您,夫人。他一直就喜欢您,他看不见其他的女子,包括我。”
听到这实实在在的话,子瑜心中叹气,莫纳一直不婚娶,这也是子瑜的心病。如今,莫纳待自己就是姐姐,可他不婚娶,子瑜就一直不安,但自己也不好过问。莫措劝过莫纳多次,可莫纳却说他心中无人,等心中有了人,他自然会娶之,莫措也无奈。
子瑜抬眼看着眼前的明珠,明珠知书识礼,爱乐善音,比自己都甚,和莫纳很般配,如何才能让莫纳喜爱上明珠?子瑜转了眼眸,远眺池塘的荷莲,那随风摇摆的莲蓬颤颤巍巍地不停地点头:明珠和莫纳很好的一对儿,你应该想想法子……
柔和的凉风从那湖面层层而过,迎面扑鼻,子瑜一吸那荷莲的味道,就觉得人清气爽。在那宽大厚实的荷叶上,子瑜好像看到了母亲王妃,正含笑看着自己,缓缓点着头……又仿佛看到莫纳那清高的脸上,那笑意盈盈的眼也看着自己……
子瑜深吸一口气,一回头,就宽慰明珠,言辞很柔和:“你傻,我是他姐姐,他当然喜欢我。”
明珠眼神更是凄婉,“我听了他们两人的吵架,莫纳公子拒绝了赵夫人的建议。那赵夫人就埋怨他,说他还是不能释怀您。莫纳公子不认,说您已经找到公子,他愿您们好,您只是姐姐。”
明珠慢慢低了头,只一刻,就猛然抬头,说道:“可我看他,他心中还是记挂夫人,只是不再谈及而已。否则,为什么那夜,夫人被陈夫人辱,我送莫纳公子出府,他很是痛心,一直不和我说话,径直离府?后来,我去找过他,他都以各种理由婉拒,我没有办法,只有听天由命!”
莫纳爱自己,子瑜一直都知道,去病也知道,可那呆子对莫纳很放心,从不怀疑他。是呀,莫纳乃君子,从来坦坦荡荡做人,不会委曲求全苟活。如今,自己和他就是姐姐和弟弟的关系。明珠发现了第一层关系,可明珠不知道第二层关系才是如今的事实。今日,被明珠说破第一层关系,子瑜很怜惜明珠,也心疼莫纳,她下定决心要撮合这好姻缘,她知道莫纳很固执,但让莫纳婚娶也是自己的心愿,让他幸福更是自己这做姐姐的责任。
子瑜已经拿定主意了,遂抱住默默滴泪的明珠,疼爱道:“你真是傻妹妹。”伸手替明珠试了脸上的泪珠,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的心思?你放心,莫纳就是弟弟,他会听我的话。”
见明珠仍哭泣,子瑜故意逗明珠:“你放心,我是个醋坛子,我只能把你嫁出去,我不会让去病到你屋子里去的,去病更是个惧内之人,连天子都知道。”
“夫人尽说笑。”明珠也破涕笑道,旋即又阴了脸,说道:“可我不能出嫁。”
子瑜认真起来,抚着明珠额头,决然道:“我让去病去求皇后。”见明珠那眼神愣着,子瑜微微一笑,继续说:“让去病回皇后,就说我天天闹,病一直不好,就是因为你的缘故,让她同意我将你再许配他人。你放心,皇后心疼去病,她会同意的。
子瑜停了一下,捏捏明珠的手,轻语道:“至于莫纳,只要你是真心爱他,他会慢慢接受你的。”
明珠眼中那悲哀之意渐渐消失,那清澈的眼眸又回来了,一抹红晕染上脸颊,明珠不好意思起来,低头不再说话了,子瑜倒笑了,那是真心祝福明珠幸福的微笑,“来,我们走会儿。”
两人手牵手沿着池塘漫步。
很快,子瑜就拉着还有些羞涩的明珠上了凉亭。
晴日碧空上,喜悦的白云朵朵飘荡;金湛湛的阳光下,一望无际的碧波荡漾眼前;远处那波浪深处的亭台楼榭依稀浮现,人如入仙境般流连,不知人世烦忧……
子瑜心情大好,回头一看明珠就说道:“我今日心情好,你就抚一曲,我听听,如何?”
“好!”明珠脆生生地应道,声音甜蜜而爽快。
很快,莲儿和丫头们就搬了汉琴来,春儿扶着子瑜坐下,在这明媚阳光下,静听明珠那流畅欢快的曲子……
立秋后,子瑜病已初愈,就带着嫂子和两个侄儿出府去了魏府。子瑜一行还带了许多的吃食,见了小瑜,子瑜甚是欢心。子瑜悄悄委托玉儿,欲给嫂子找个人家。玉儿满口答应,说,府上赵管家,才从陇西回来,上年死了夫人,如今已有一年,等寻个好日子,就问问他去。
子瑜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