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黑暗中,仪器的声音在黑暗中轰鸣着,消毒药剂的味道很浓,惨白的无影灯照射着密闭的空间。呼吸的少年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纱布浸泡在水盆里,鲜血浸透在水里,激起了一片血液的涟漪。
几个穿着手术服的人交头接耳着说着什么,血压,呼吸,不均匀的在仪器上显示着,和心电图一样颠簸不已。
“强悍的容器现在还不能这么轻易死掉哦。”
耳边响起了空灵的声音,眼缝里的光影中,一个人拿着一个针筒,诡异的笑容隐藏在惨淡的光芒里,针筒里面装着血一样的液体,滴在了少年的脸上。
少年满是疮痍的身体,牢牢固定在安装在手术床上的皮带上。身上的纱布裹了好几层,满是伤口流脓的恶臭味和血腥味。研究人员摸着少年不堪入目的身体,将夹子硬生生的翻开了少年的眼皮,少年的意识瞬间想起来了什么,大开的眼球,一根针将装载着针筒的液体注入了少年的瞳孔里。
这是什么。神送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到了哪里,动弹不得的看着远处亮起的场景。肚子上被刨开的剧痛,依旧没有让神送从噩梦里醒过来。
前所未有的恐惧穿过了神送的毛孔,挤压着神送呼吸。亚麻色的头发不知道被哪里来的风吹起来,头带居然慢慢的撕成了两半,露出了邻近太阳穴的伤口。头带在空中漂浮缓缓的打着悬,落在了神送的脚边。
一个手术刀掉落在地的声音,让神送站在远处的精神一下子绷紧了。研究人员默默地转过头,看向了神送那边。神送看清了那些暴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和碌葛一样白茫茫的,看不见瞳孔和生气。
神送挪动着双脚,听见了脚下水波涟漪的声音。神送顺着声音望去,那哪里是水,分明置身在血液汇流而成的沼泽里,死人的残缺肢体在沼泽里面漂浮着,腐烂的还剩一层皮的手指紧紧拽着神送,有东西从沼泽里面慢慢的抬起头,剩了半个脑袋的人,已经腐烂成了骷髅,哈着黄气顺着神送的裤腿向上爬着。
两条蛇从骷髅的眼眶里面盘旋而出,滑腻的鳞片擦着神送的裤头向上爬,喉咙里东西随着吐信子的嘴肿胀的打开,一只眼睛瞪着血红的眼睛扑向了神送。
脚步声停在了神送面前,神送看着蛇扑向自己的阴影化为了尘埃,转而抬起看去,一滴冷汗从脸颊边滑过。淋淋沥沥的大雨倾盆而下,闪电划破了黑暗。穿着手术服的一个大夫,伸着枯瘦的手摘掉了口罩。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一张只有嘴的脸溃烂起来,张开了嘴巴,举着手术刀朝着发抖的神送扑了过来。
“把欠下的血债给我还回来!你这恶灵!”
神送的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推进了血池,失去重心的急速下坠,水里无数的尸体大睁着眼睛,游到了神送的身边。神送的意识在液体的挤压下,被黑暗和朦胧模糊。耳边尸体在聒噪,在水里含糊不清抢夺着自己的身体。
洛水镇外,救护车的声音传来,一个旅店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救护车上下来的人,却并不是穿着医生的白衣大褂,五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带着面罩冲进了旅店,还有两个在外面说服围观群众离开。
人群里,一个穿着老虎兽皮的老人在最外围看着人来人往的旅店。正是昨天傍晚,神送去拜访的龙婆法师。老妪的目光无不透露出由衷的恐惧。
三个昏迷的人被抬出来,准确的说是一个小男孩,两个少年。小男孩被重重地符咒绑缚,少年们则有一个装在胶带里,另一个担架上的少年,老妪并不认识他。倒是那个装在胶带里的少年,那只无力垂下去的手绑着一条银色观音手链。
老妪认得那个手链,神送坐在沙发的时候,手腕上就缠着一个同样的观音手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妪的脊背有数条蚂蚁爬过一般,发麻不止。有序的脚步声响起,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们有秩序的上了车,救护车缓缓的驶离了旅店。
在旅店里打工的阿峰愣愣的伏在门口,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路人已经散了,只剩下了龙婆法师缓缓的走过来,搭在了阿峰的肩膀。
“啊,是龙婆婆婆。”阿峰涣散的目光一下子凝聚起来,龙婆身上的虎皮很抢眼,包裹在衣服外面,龙婆的名号在这个小镇也算有名气,所以阿峰和龙婆法师还算熟识。
“是那两个学生。”阿峰听到了龙婆的问题后,脸上显得很恐惧。阿峰最初是听到了来自三楼异常的响动,才觉得好奇去看看。接着看见了荼毗和神送倒在房间里,神送的身下满是鲜血,可是身上却没有受伤的痕迹。
客厅里还躺着一个身上裹着红布的小男孩,眼睛瞪着天花板,但是完全不理会阿峰的呼喊。拨打急救电话的阿峰,可是来的医护人员的奇怪打扮,却让阿峰觉得事情古怪极了。
忽然阿峰的一只手揣在了裤兜里,龙婆无意间瞥了一眼,却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分明看见,阿峰的兜子里装着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龙婆瞬间觉得面前的阿峰非常陌生,就连阿峰看向龙婆的目光都变得极度古怪。龙婆法师觉得事情不对劲极了,装作友好的和阿峰道了别,匆匆赶回了自己的住处。
洛水镇的人民变得越来越不正常,龙婆法师的心头也开始笼罩了一层恐惧。之前便有不少法师成群的搬迁到了外地,甚至有些发誓再也不学习任何法师,从此作罢,那目光里就像经历了几重一辈子无法忘却的恐惧一样。
在神送到来之前,龙婆也感受到了小镇越发的不对劲。老实说,龙婆法师就是那个发现活人祭被害现场的证人。龙婆法师不知道那家人到底信仰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情龙婆比谁都清楚。
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神明,没有私心,没有自己,有的只是对天下苍生的爱,将天下当做自己,好好地爱,好好地保护。他们是理性的,高尚的,是永远无法以人类独立的视角解答的生命。
浮游,一种朝深暮死的生物。短暂的生命,渺小的存在。他的生命,只不过是转瞬间,神看人也是那样,不起眼,渺小,可悲。
人觊觎神明,祈祷健康,祈祷幸运,甚至于祈祷自己的欲望。
那个小男孩,就是牺牲在了人类虚妄的欲望中,龙婆法师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那家父母会如此狠心,害死了唯一的亲生儿子。
神送听到的传闻其实是真的,只是那个拍窗户的地点,并不是那个孩子的伙伴,而是小男孩回来希望被龙婆法师解脱。龙婆法师在之后的日子里,对于村子的愚昧越来越感到绝望。
所有人迷信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生病了不去医院,反而要去找神婆,还可笑的拿着佛像泡水,说包治百病。这要是多么愚蠢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
行尸传闻,正是龙婆法师自己一手策划的,借着自己的名望散播这些传闻很方便。龙婆的目的的完成丝毫是不费吹灰之力。还真要多亏了那些愚昧无知的居民,借助着名望,龙婆很快就借用着心理暗示让所有人进入了恐惧的漩涡。
龙婆法师的目的想当简单,她希望有个侠行可以拆穿她,把她以神明的名义传出来的行尸传闻用真相洗礼。想要打破人们腐朽的迷信,必须要有一个来牺牲的人。龙婆不介意做那个欺骗大众的恶人。
然而,没有一个侠行来完成这个任务,人物走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人愿意去真正的好好管管这个看似很好戳穿的谎言。
直到神送来了,她以为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是新来的希望,结果,竟然是如此草草收场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