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烟雨山庄里,为什么会传出血腥味呢
不要,千万不要
易行之在密林之间疯狂穿梭着,尽量选择了上山最短的路线,已是把轻功施展到了极限。
推开一丛齐人高的茂密灌木,烟雨山庄的大门已是映入眼帘。
定睛看清了门口的情形,易行之便是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烟雨山庄的大门半开着,门外横七竖八,散落着不少黑衣人的尸体。
他们身下溢出的鲜血亦是变成了黑色,在地势低洼处汇聚成了一滩恶臭的水潭。
而那血潭的正中,正气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
老张双手杵着一把血红色的长剑,就那般静静地站在片这尸山血海之中。
宛如一座丰碑。
易行之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他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猜;嘴唇嚅嗫一阵,也并不能说出什么话。
而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缓缓走到老张身边,在这一片污浊的血泊之中双膝跪下。而后,用尽毕生的气力,伏身朝他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的闷响声,很快便被夜风吹散在了山林之间。
易行之仰起头,额头上的鲜血开始不断流下,渗入了他的眼睛里。
只是不知这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在地上沾染的。
抑或是二者兼有。
鲜血入眼,易行之眼前的世界亦是被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
“老张,我回来了”
仍旧跪在血泊中,易行之痴痴凝望着眼前的老张,轻声说道。
老张圆睁着双眼,那张鲜血早已凝固的面容上,似乎带着些许欣慰之意。
因为他的嘴角正微微翘起,仿佛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笑什么
这算什么
自觉死得其所吗
不要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啊
易行之很想嚎啕大哭,却发现自己那被鲜血模糊了的双眼,竟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身上插着六七枝触目惊心的羽箭;但入肉不深,并不至死。
真正的致命伤在胸口。
那里的衣衫破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掌印,在那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天残玄功。
“无忌门罗天教”
易行之一字一句地,念出了这两个名字。
紧紧咬着嘴唇,鲜血从齿缝间溢出,顺着嘴角缓缓淌下。
拳头一下接一下地猛砸着地面,直到双手失去知觉。
**上的痛苦,仿佛稍微缓解一下内心的伤痛。
因为我们都很聪明。
唐雨的话在易行之脑海之中回荡。
而今听上去却显得格外讽刺。
是啊,他们是魔教啊
无恶不作的魔教啊
为什么自己会相信那些人说的话
为什么会以自己的思维模式,去揣测那些疯子的行为
在自己还做着大家都很聪明,应该不敢撕破脸这样的美梦时,烟雨山庄之外的老张,正孤身一人与魔教高手浴血奋战,直至身死
易行之终究是站起了身。
他伸出双手,虔诚且缓慢的,拔出了那把深深插在地面中的血色长剑。
失去唯一的支撑物,老张的身体立刻往前倒了下去。
不过,在快要碰到地面之前,易行之伸手抱住了他。
感受着那玉石一般的僵硬触感,那寒铁一般的冰冷温度;易行之附在老张耳边,语气宛如哄人睡觉一般的,淡淡说道:“别担心,老张。那些人很就快会下去陪你。”
轻轻把老张的尸体放在一处干净的地面上,易行之提起长剑,转身踏入了烟雨山庄的大门。
荷塘回廊中,摆着几张桌子。
上面还放着很多未吃完的糕点盘子,以及一些由木头雕刻的,略显粗糙的麻将块。
不过如今,这些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沾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椅子凌乱的倾倒着,大片鲜血汇流成河,地上歪歪斜斜的躺着不少人。
甚至在那荷塘之中,也漂浮着几具苍白而又臃肿的尸体。
有一身黑衣的罗天教教徒;也有穿着过年新衣的,令易行之无比熟悉的面孔。
易行之闭上了眼睛。
他能够想象到,当时绝望的情形。
烟雨山庄中的大家,正在新年来临的欢快氛围之下,有说有笑的打着牌,吃东西,谈天论地,其乐融融
然后,魔教的人就来了。
他们从围墙上,从大门外,四面八方的涌了进来,肆意屠杀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
易行之抬脚从这些尸体上迈过,心中却是越发冰冷。
回廊尽头,横躺着一个有些肥胖的声音。
他胸口插着一支箭,只剩箭羽还露在外面。
直达心脏,一击毙命。
可他手里仍是紧紧握着一把菜刀,面容上的神情狰狞至极。
这是烟雨山庄中的那位厨子。
那位时常感叹庄里大小夫人手艺都比自己好,自己似乎没什么存在价值的厨子。
明明他不会武功。
明明他来到庄里才半年时间。
但是,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魔教之人,他依然拿起了自己最熟悉的武器,胡乱挥舞着,高声嘶吼着,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然后,毫无意外的,死掉了。
没有力挽狂澜的气魄,也没有同归于尽的悲壮。
他是被箭射死的,甚至根本没能摸到那些人的衣角
可易行之那早已冷得像冰一样的心脏,又痛苦地抽搐了几下。
大口喘着粗气,易行之用力锤打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一路走来,都是男丁的尸体,未看到庄中女眷的遗骸,
那么,就还有希望。
拜托了,求求你们。
一定要躲在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