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山庄之内,某处花园。
芳草茂盛,怪石嶙峋,偶有松鼠麻雀之类的小动物穿行其间。
天上没有月亮。
但那无数闪烁的繁星,终归是给这个黑沉沉的除夕带来了一丝光明。
易行之定定站在一座假山面前,忐忑至极地握紧了双拳。
这方花园与崇剑门中那处园林十分神似,并且均由同一人设计建造。
换句话说。
这座假山之下的密室,唐雨或许是能发现的。
只要她来这地方看过几眼,便能瞧出这两地格局上的雷同。
但愿她并未直接参与这件事
轻轻在这假山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按了极下,一阵沉闷的机括响声过后,假山的山腹便缓缓裂开了一道口子。
乍然出现的漆黑山洞,宛如某种巨兽的血盆大口一般,向外喷薄着腐朽不堪的气味。
通道里十分安静,听不见任何人声。
易行之仿佛非常焦急,抬脚便欲跨进去。
耳畔却有劲风忽动。
黑暗之中,一枚暗器模样的东西,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不过,这种慢吞吞的暗器,易行之倒是没当成什么威胁,兼之早已发现了这黑暗的通道中正藏着一个人;诸多准备之下,随意抬手便将其拍落在地。
“啪嗒”一阵脆响,那枚暗器落地之后还非常活泼地弹跳了两下。
是一颗小小的石子。
如此绵软的力道,不像是身怀武功之人所掷;但寻常人也并无这般力气。
似乎,是从某种弹弓里发射出来的。
躲在山洞中偷袭易行之的人,似乎被他这轻描淡写接下石头的方式震惊了;半晌过后,那人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娇呼一声,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大坏蛋,我跟你拼了”
来人手里攥着一根非常尖锐的东西,闷着脑袋径直冲到了易行之身前。而后纤细的手臂高高扬起,作势欲往易行之脑袋上扎去,
易行之伸手捏住了那人的手臂,借着满天星光,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株银白色的步摇。
非常熟悉的简洁款式,非常熟悉的牡丹花纹,非常熟悉的红玉流苏。。,
因为这东西是他亲手送出去的。
一共三支,绮罗有一支,北冥颜也有一支。
那么,剩下这一支的主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放开我去死吧,大坏蛋”
手臂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那人急得快要哭出来,只得高声叫骂了几句。
那声音既颤抖又哽咽,直听得人心里发酸。
这小妮子,还是没学会该怎么骂人啊。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小桃,冷静点,是我”
易行之把这正在疯狂挣扎的姑娘拉到面前来,让她看清了自己的脸。
“少少爷”小桃那双蓄满泪水的晶亮眸子,骤然间瞪大了不少。
她那张原本白白嫩嫩的俏脸上,而今却沾染了不少灰尘;还有几道细细的伤口,似乎已经发炎了,正高高肿了起来。
“是我。”易行之心疼地捏了捏她的小脸,“我回来了。”
小桃愣愣盯着易行之那沾满血污的脸庞,似乎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也或许还没反应过来,小脸上首先写满了茫然之色。
直到易行之咳嗽一声,惊醒了这失魂落魄的小丫头;小桃这才小嘴一噘,“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猛地扑进了易行之怀中、
“呜呜,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死了好多人小桃好害怕”小桃死死搂着易行之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易行之轻轻拍打着她那消瘦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人能再伤害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小桃缓缓止住了哭声,低低抽泣着。
这倒有些出乎易行之的预料了。
他本以为小桃要哭好久的。
几日不见,这小丫头似乎变得坚强了不少。
“这里只躲着你一个人么”
等到小桃的抽泣声也逐渐消失,易行之才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轻声问道。
“不,还有很多姐妹躲在下面。”小桃一张小脸埋在易行之的胸口,仍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嗓音有些瓮声瓮气的,“可她们不少人都受了伤,下面的空气也很潮湿,又没什东西吃。再不出来的话,她们就快不行了”
“唉咱们进去吧,我瞧瞧她们的伤势。”易行之轻叹一声,“你的伤口也很不妙,看样子已经感染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小桃的脑袋依依不舍的在易行之胸口上蹭了几下,而后直起小身板,却是出言拒绝了他,“先帮她们看看,我的伤不碍事的。”
“那,那好吧。”
瞧见小桃那脏兮兮俏脸上的坚毅神色,易行之只觉鼻子一阵发酸,连忙侧过了头去。
小桃倒是没注意易行之的表情。
她的确非常担心下面姐妹的伤势,连忙转过身,带头往山洞里走了进去。
看着那个纤细消瘦的背影,易行之不禁有些感慨。
那个跟屁虫一样,总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如今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真的,长大了不少啊。
面对突然打开山洞门的人,心中该是如何的绝望
可为了下面那些受了伤的小姐妹,她竟然敢一个人扑上来拼命。
这又需要何等的勇气
她只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啊
易行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勇敢这个词语,竟然会被他用来形容小桃,,,
走下一段长长的石阶,山洞便豁然开朗。
洞里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几个姑娘正哆哆嗦嗦地挤在角落里。
听见脚步声,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抬起了头,望向洞口处。
“小桃,你没事吧”瞧见是小桃,她的声音沙哑且有气无力的,听上去已是非常虚弱。
“梨姐姐,你看我把谁带来啦”小桃欢呼雀跃着,终于流露出了易行之所熟悉的小丫头模样。
“少爷”这被小桃称作梨姐姐的大丫鬟,看见了她身后的易行之,泪水立刻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挂满了脸颊。
她颇为吃力地站起身,便如方才小桃一般的,一个猛子扎进了易行之怀里
“少爷回来啦”
“呜呜呜,少爷我好想你”
她们前赴后继的站起身,仿佛乳燕归巢一般,接二连三地挤到了少爷身边去。
于是,易行之就这么被一片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所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