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车,脑袋晕乎乎的,视线所及全变成了粉红色。
沈安然却神色无常,临走前朝我微笑道:“那么,在下等着王爷的惊喜。”
说罢,他便与御史台的同僚汇合了,我站在原地久久没缓过神。
待回过神,又禁不住陷入沉思。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站在含元殿上,左思右想,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首先,我先去义宁坊的大理寺找贺兰段,向他打听一番沈安然平日的喜好,和结交颇深的好友,然后去给他们挨个送帖,让他们今日放衙后来安陵王府一聚,最后赶在沈安然回来之前,亲自下厨做一顿好菜……至少是一盘像样的菜。
简直完美!
我心里正开心,却听到坐在龙椅上的李真淳笑着问我:“安陵王意下如何?”
我一下子慌了神,李真淳以前从来不在朝堂上点名问我的,今日如此突然,难道是发现我在分神了?
更可怕的是,我刚刚确实没听见李真淳在说什么。
我咬咬牙,硬着头皮出列,举笏齐眉,恭敬道:“今日陛下说了许多问题,微臣愚钝,不知陛下问微臣的是哪一个?”
果不其然,我这番说辞委实牵强,一些官员听罢在下面窃窃偷笑,一点面子也不给。
李真淳倒是毫不在意,笑容不变道:“朕在问你,朕赐封你为特进光禄大夫,你是否愿意宴请朕到王府做客?”
我惊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晋升来得太突然了!
我托住差点惊掉的下巴,好半天才理清楚思绪:晋升意味着要酬谢皇帝,酬谢意味着要在王府设宴招待皇帝……
李真淳要来王府做客?成啊,毕竟咱们哥俩好久没聚了。
我摆出一张热烈的笑容:“微臣荣幸,陛下挑个日子?”
李真淳挠了挠头,显然是算不出什么好日子,谁知他突然一拍脑门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啊!?”
今天宴请李真淳,那沈安然的生辰怎么过?刚想好的计划不就全泡了汤?
我顿时欲哭无泪。
见我在阶下反应有些剧烈,李真淳疑惑道:“今日可有不妥之处?”
今日要给沈大公子过生辰!这可是我打拼了大半年唯一的心愿啊,弟弟行行好,放过你哥吧!
我平静下来,委婉道:“陛下,今日未有任何不妥,只是在大周,臣子宴请君主一定要用烧尾宴,其中涉及的食材种类繁多,陛下今日前来,王府来不及准备,怕怠慢了皇上。若是皇上能宽限微臣三日的时间准备,微臣一定会用最丰盛的佳肴来款待陛下。”
李真淳用手指抵住了嘴,一双大眼睛亮了亮,好像有些馋。
“此话当真?”
我忙诚恳道:“臣无戏言。”
李真淳很满意,拍了一掌龙椅:“善!那朕三日之后便去吃安陵王府的烧尾宴。”
我松了一口气:“微臣恭候陛下。”
终于放了朝,我恨不得放鞭炮庆幸自己能逃过一劫,却听到身后一些大臣在低声议论:
“这个安陵王本来就没有特定的职务,不像我们早出晚归,还要等着朝廷放衙,陛下竟然还给他升官,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就是,他没有半份功绩,竟然还敢在陛下面前邀功求赏,脸皮比这城墙还厚!”
“陛下让他请宴,他还左右推脱,哪里有为人臣子的样子?也不知道摆的是个什么架子!”
“欸,各位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大夫这种文官,再大不过是个虚衔,成不了什么大事,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我倒是觉得安陵王才是真正的可怜之人啊。”
接着便是朝臣的一阵嗤笑声。
听到这里,我的手早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头。
我一直都知道,朝堂之上有很多大臣对我心怀不满,认为我只会谄媚圣上,玩弄权术,没什么真本事。
在他们眼中我是满嘴谗言的真小人,在我眼中他们是满腹坏水的伪君子。
若换作平日,我一定大张旗鼓地与他们撕起来,但今日我一心只想着如何给沈安然庆生,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们。
我正想装作没听见,一走了之,身后却传来了一人尖锐的嗓音:“四位大人身为朝臣非议君上,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一回头,便看到了贺兰段一头醒目的紫色长发披在肩上,青莲色的朝服更是衬得他皮肤白皙,在太阳下,如同闪闪发光的白玉一般透亮,他站在那群大臣的面前,简直是好比鹤立鸦群。
其中一人很是不满:“贺兰大人,我们只是在谈论安陵王,并没有非议陛下。”
贺兰段凤眸上挑,勾唇笑道:“我听出来了,几位大人对安陵王这次升官很不满,但要知道,批准安陵王晋升的是皇上,你们不满,岂不就是对皇上不满吗?”
“这……”
贺兰段好一口伶牙俐齿,说得众人无言以对。
我正在心里为他鼓掌,却听见又有一位大臣道:“那贺兰大人觉得,安陵王配不配升官呢?”
他这一问十分犀利,也正是我想知道的:贺兰段是否赞成升官这个决定呢?
贺兰段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冬暖夏凉的扇子,悠悠地扇起了风,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人的问题,反而问道:“诸位当真觉得,这些年,安陵王什么都没干?”
“请大人匡正。”
一听便知那人虽嘴上恭敬,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服气。
贺兰段展开扇子,半掩着嘴角,细细道来:“先不谈以前的政绩,青阳王叛变之夜,安陵王率五万将士死守玄武门,重伤青阳王,后在春明门活捉残党余孽,不知,这其中哪一项,是你们能做到的?”
大臣们这才彻底闭了嘴。
贺兰段叹了口气,好言劝道:“在其官某其职,乃臣子之本分,同在一朝为官,各有各的不易,少些猜忌挤兑、以宽待人才是正道,大人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些人立场低人一等,纷纷低头称是,转身赶紧离开了含元殿。
贺兰段这才心满意足地合起扇子,他一偏头远远便瞧见了我,步履轻盈地走来和我打招呼,想必心情极好。
被他这么一维护,我心里自然是开心,便朝他谢道:“今日多谢贺兰大人解围。”
贺兰段拿扇子敲了一下我的头:“王爷这么客气干什么?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我想着要找他办的事,笑着搓了搓手,试探道:“今日大理寺的工作繁重吗?”
贺兰段仰头想了一想:“不多吧,小白花可以替我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白花是谁?”
贺兰段眯起眼,用扇子指了指停在宫门口的车舆,笑得促狭:“王爷瞧,那就是公子小白花。”
我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紫服,如一棵玉树站在车前,似乎是在等人,仔细一看,其容貌丰神秀逸,面若冠玉,却是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他在那里不言不语,却美得像副画似的。
等一等!这不是差点被李玉和瞧上的大理寺少卿——白邵华吗?
莫非这猫妖,平日里都是指挥这么一个大美人帮自己干着干那吗?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