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1 / 1)

秋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淡薄的凉意穿过墙头凌霄花的藤蔓,静静扫过我的眼角,隔着一层新砌的青石墙,我听到那一端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我十指相合,像是紧攥着什么秘密一样,屏息快步离开了园林。

而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沈安然的声音和萧如意看他的眼神……

我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内心压抑着的无名怒火。

我在生气,谁都可以触碰了解的沈安然,却总是对我有所隐瞒,沈安然防备着我,防备我知道他的秘密,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独我不可以知道。

我对于沈安然究竟算什么?

他总说让我信任他,却从未信任过我。

我没能忍住心中的愤怒,唤出了藏在暗处的林渊,命他潜入萧府查清萧如意入宫前的所有经历。

我倒想看看这个萧美人和沈安然究竟有什么关系。

林渊退下后,我努力平静心绪,调整了一下呼吸,打起精神往水阁走去。

安陵王府中央有一泓清潭,因其土质优良,种了不少伽失毕国的睡莲,清艳静谧的蓝莲,如一盏盏幽灯漂浮在静影沉璧的潭水上,嗅着清醇的莲香远观片刻,心中压抑的情绪便连同初秋的燥热全都消失无踪了。

红廊临潭而建,鱼尾摇动着清波倒影,日轮的华光漂浮在层层绽开的水纹上,轻灵的水声一直荡到很远的彼岸。绕过一段段缦回的走廊,便是水阁了。

负责守护圣上的赵天翼将卸下的肩甲和头盔放在一旁,正翘着二郎腿,斜倚在临水的凉榻上小憩,湿漉漉的碎发贴在他坚毅的脸庞。

约莫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赵天翼缓缓地抬起身,一见是我,便又躺了下去,嘴里含混不清道:“王爷您回来了……”

我心底叹息,朝赵天翼的后背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道:“上将军若是在本王府上中了风寒,这罪过本王担当不起。”

赵天翼丝毫没听出我话中的意思,挠了挠后背,翻了一个身:“下官我身强体健,从来没得过风寒,不劳王爷操心,下官只是想借着清风,醒醒醉意罢了。”

瞧他这副不羁模样,不禁让我联想到了司马烨患病痛饮的样子,纳闷起来。

大周朝堂怎会培养出这么多酒色之徒?北衙府兵到底能不能正正经经地保卫皇城啊!

我正打算将他踢醒,却听到帘栊中传来了低低的话语声。

奇怪,李真淳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待在水阁之中,是何人在与他交谈呢?莫非沈安然他们先我一步回来了?

我端着疑惑,抬手掀开帘栊的一角,清光洒在了阁内的水纹竹席上,傅山炉升腾起轻薄的白烟,我隔着香雾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坐在李真淳的对面,二人之间放着一盘宝应象戏。

两人正玩得带劲,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进入。我便噤声站到李真淳的身后观战,淡雅的檀香如冰凉的轻绡萎落在众人的肩头,云雾中那人定神思量了一会儿,抬袖移子,道一个声“吃”,再看去李真淳这边便只剩下了天马和六甲。

李真淳眉头蹙成了一个倒八字,想必是十分苦恼,如今六甲还未过河,敌方的辎车正守着界河的另一端,单凭天马无法将死,若是下一步走错,那上将便只能孤死。

就在这紧要关头上,李真淳屏息凝神,将六甲向前移了一步,直接送到了辎车的口中,对方诧异了一下,忽而笑道:“陛下这是要引我中计?”

他说得不错。六甲的位置在天马的范围内,辎车吃不得,倘若选择吃天马又会被上将攻下。

“不错。”

李真淳的声音略有些沉闷,神情也较之前严肃了三分,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那人不以为意,轻笑一声将辎车移远了些,看来是想欲擒故纵,李真淳于是又将六甲往前挪了一步,辎车也跟着往前挪了一步,显然是吃定了六甲,李真淳便借机走马罩住六甲,对方早已厌倦了这种连环套,看天马离开了上将,便直接过过界河盯着飞马,此时李真淳不动声色地将天马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是一副要吃下辎车的架势,那人见缝插针,不急不缓地将辎车移至天马和上将之间,原来是一早做好了将军的打算。

上将和天马必须舍弃一个,李真淳眨了眨眼,竟选择走马,下一步直接将对面的上将撞飞,原来不知何时,上将便已落进入了天马的口中。

可惜那人一直思量着如何用辎车吃天马,反倒忽视了自家上将的处境,虽然差不多可以将军了,可到底是慢人一步成了输家。

这便是骄兵必败的道理吧。

那人清了清喉咙,不急不慢地拱手道:“陛下棋艺精湛令人佩服,小女甘拜下风。”

胜负已定,李真淳的面色也缓和了下来,笑着谦虚道:“哪里哪里,苏姑娘过奖了。”

苏姑娘?

我挥了挥袖,探询着上前看去,白雾散去,只见苏晓晓一身碧紫拼色的绣花襦裙,梳着一对乖巧的双环髻,跪坐在对面娴静地笑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更是诧异,李真淳抬头忽然发现了站在旁侧的我,瞪大双眼望着我,惊讶道:“昭哥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所错了话,连忙捂嘴咳嗽了两声,重新问道:“安陵王,你何时进来的?”

我好气又好笑地回禀道:“臣刚刚才到,途中有事耽搁,没能看完这场象戏的整个过程,实在是遗憾。”

李真淳经不住褒赞,面颊更加红润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偏头望向惬意品茗的苏晓晓,挑眉道:“苏姑娘又是何时到访的?怎么都没着下人通报一声?”

苏晓晓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道:“小女在王府住了好一阵子了,早就把王爷当成了自个儿人,不必那么麻烦。”

听她话中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我皱了皱眉,这丫头可真是个自来熟。

罢了,看在她之前帮我练武的份上,这次就不和她计较了。

我掀开下袍,盘腿坐在凉席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门童没有通报,苏姑娘是如何进来的呢?”

苏晓晓粲齿一笑:“当然是翻墙啊!”

我一惊,壶嘴一歪,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手上,我慌忙将手移开藏在袖中擦拭,抬头一脸震惊地望着苏晓晓。

乖乖!我刚整顿修葺的院墙啊!若是不小心踩脏了墙面弄碎了瓦砾,那我岂不是来年又要重整一遍?

想想我便钻心得疼。

我捂着自己的前襟,但李真淳显然对翻墙之事更感兴趣,眼神里充满的好奇与向往:“苏姑娘会翻墙?”

苏晓晓拍拍胸脯:“小女不才,十岁的时候就能爬到相府的墙头上摘桃子吃。”

姑奶奶,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李真淳听罢,葡萄般地大眼睛闪闪发亮:“那你能教朕吗?”

我急了,拍案而起:“陛下!您在胡说些什么?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做如此危险的事呢!”

李真淳听罢,垂首叹息了一声:“皇兄,老实说,朕已经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呆了十几年了,若是再不到外面透透气,非得把朕闷死不可。”

我正想劝谏,苏晓晓却先我一步握住了李真淳的手,兴奋道:“小女明白了,陛下是想微服出访!”

苏晓晓也讨厌烦闷,一个人静不下来,总想找点事情做,李真淳的这番牢骚简直正中她的下怀。

李真淳反应过来,目放精光:“好主意!”

二人一拍即合,我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苏晓晓接着提议:“陛下不如现在就拟一份诏书,先给三师看看,若是可行,便让我爹爹下发敕令,再由门下省传到下面,选几位得力的大臣和将士便装随行,最后由太府寺拨些银两财物备身,即刻动身,顺利的话下个月后就能出宫了。”

苏晓晓的手在空中不停比划着,逐渐绯红的面颊似乎比李真淳还激动。

我不禁在心中暗暗生疑,苏晓晓为何如此了解朝堂之事,即便是出身相府耳濡目染,也不该详细到每一个步骤啊……

李真淳似乎不太在意,顺着她的话思索道:“可若是萧相这一关过不了,门下省拒绝复核又该如何是好?”

苏晓晓应答如流:“萧相乃布衣出身,幼年家境贫困,比谁都明白百姓的疾苦,若陛下告诉他要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他肯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

细想之下,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李真淳仔细斟酌了一番,最终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一惊,腾座而起:“不行!臣不同意!这太危险了!陛下忘记不久前在东市口遇刺的事了吗?眼下大理寺还未查清刺客身份,陛下怎能贸然出宫呢?”

李真淳这才醒悟过来:“是呀,现在出行确实存在隐患,嗯……朕要回宫好好想想。”

我赶忙垂首道:“陛下圣明!”

苏晓晓似乎感到无趣,无奈地叹息一声:“王爷真是个死脑筋,罢了罢了,小女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爹爹派人到处找我。”

说着她起身要走,李真淳微笑道:“今日多亏苏姑娘作陪解闷,改日朕一定好好答谢姑娘。”

苏晓晓掀开帘栊,声音轻快道:“陛下客气了,爹爹是陛下的臣子,小女理应尽臣女之本分,替主分忧,哪敢要什么答谢?”

李真淳似乎还想说什么,苏晓晓却径直走掉了。我命侍女卷帘散散雾气,却看见赵天翼一脸惊愕地望着我们。

还没等我们询问,赵天翼便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双肩颤抖道:

“微臣失察,不知那女子是何时进入水阁的,害陛下受惊,请二位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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