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不是正文陆路上有多条经过这里的重要路线。向北和乌罗尔国接壤,向西有大道通往卢盎矿场镇、新芳里镇、一直可达荔浦城,向南途径迦南河两岸,可达伍什镇、三从岭镇,向东可达兴义镇。小路就更不用说了,附近的小镇过来的有无数的小路。
最奢侈的贵族交通方式是传送阵。听说霍恩镇这里有传送阵时谢里还很惊讶,但是了解到平民基本上不能乘坐这种交通工具之后谢里就暂时对它失去了兴趣。
而荔浦城的魔法师们造出来了一种新的交通工具,目前已经试航成功。那是一种在天上飞的游艇。如果领主决定普及游艇,霍恩镇肯定在近几年就会建立游艇站点。毕竟这里是北方重镇。
跟着丹尼走了半天,谢里大概了解了河的这边哪里有书店,几个集市基本上是做什么买卖,从哪里进的货,哪些销量好。
这里熟食品市场很火爆,每一个摊位都人挤人地排着队。
谢里有些遗憾自己不会什么腌制熏煮的技能。如果是带着精武鸭脖、长沙臭豆腐、德州扒鸡、北京卤煮的配方重生,现在估计早不担心读魔法的钱了。
其他重生种田文常见的腌蛋、熏肉之类的技术,他完全不会,所有的种田技能都是这辈子点上的。
在霍恩镇卖的编织物,比如篮子一类的,品相都比伊里斯镇的好,价格上只贵一点,所以伊里斯镇的篮子就没有什么竞争力了。艾米的手艺虽好,却没办法增产,因此也不能倒卖这个赚钱。
这里的屠户本身不养猪,直接拿猪贩子的猪来宰卖,卖完将猪钱还猪贩,简直是无本的买卖。不过做屠户的都是老霍恩人了,手艺是家传的,所以有信用。冒然来做屠户不大现实。
小牛崽子和小猪崽子比伊利斯的便宜。因为现在霍恩镇里正是交易热潮,牲口贩子很多,有急出手的就会把价压低。
虽然谢里家暂时不需要买,但这也算是一个有用的信息。
在这里卖得好的伊利斯特产是伊利斯鹿和伊利斯青尾狐的毛皮。
看来其实当猎人是最赚的。伊利斯鹿的毛皮相对好拿一些。因为伊利斯鹿是智障,一抓一个准。当然,价格上伊利斯青尾狐的价格要贵几倍。
不过这些动物毛皮也就在春秋冬季卖得好一些,夏季估计就不一样了。
“丹尼哥,这里有什么小孩子可以做的活吗?”谢里问。
丹尼愣了一下:“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问问。”谢里说,“以后也许会来镇上打工。”
“你想来镇上打工?”
“嗯,我老爹有时候也会来镇上打短工,让他带上我。”谢里说。
丹尼摇摇头说:“小孩能做的活不怎么赚钱的。日杂店送货上门,一天就能赚两个铜钱左右,量多的时候加一个铜钱。你还得担心送去的人家和雇主的打骂。
摊子前面招徕客人的,一天就能赚个食宿。
……那些赚得多的,都有各自难处。归根到底,大人要占小孩子便宜,你怎么可能防得住?”
“有什么赚得多的?”谢里问。
“就说通烟囱吧,你得不怕残废。”丹尼扳着手指头说。
原来镇里的房子惯用壁炉和烟囱来取暖。如果烟囱堵住了,一般只有五到七岁的小孩子才能进去通,而且身子长大了也就不能通了。这个活可不简单,通烟囱的小孩子要吸入浓重的灰尘,有时候因为房间构造问题,堵塞的地方高,小孩子爬上去通的时候被砸下来的粉尘迷了眼睛,一不小心掉下来摔残摔死,也不会有什么赔偿。
而且通烟囱的小孩得肺病、眼盲、耳聋的也很多。通常而言,不是非要小孩赚钱养家的人家是不会让小孩去通烟囱的。
通烟囱的风险大,价格也不低,通一次五十铜钱,通十六次,谢里语法学校一个学期的钱就赚出来了。
丹尼直起身说:“这活计赚钱多,但你这样学文化的,真不能干,伤着哪里都不划算。”
谢里点头,心里默默地把通烟囱这一项划去。
确实危险性太高了。这个年头的童工又没有人身保护,不划算。
“冬夏祭典、故事汇的时候扮演角色一次三天,总共二十个铜钱左右。但这活看机遇和关系。不认识操办人的赚不上这个钱。”丹尼说,“啊,很赚钱的还有童声合唱团。但是他们每隔一两年才会招一次人。”
说来说去,小孩子想要在镇上赚钱也是个难。谢里姑且把这些情报记下,以备后用。
上学前的日子,谢里大部分时间都埋在书店里。
先是对着字典看语法学校的预习资料,又继续对着字典查看《法论》的注释。
所有关于魔法的书籍都摆在书店显眼的地方,来来去去的人最多的也都是光临魔法书籍摊位的。谢里不免感叹魔法在霍恩镇的兴盛。要是伊里斯镇也有这么多资源就好了!
书店为了卖书而摆着的示例字典很厚,释义也比镇长家的完整。重新对照着注释理解,谢里有几处感到豁然开朗的酣畅之感。
谢里也乘机翻阅过其他几版的《法论》,都是没有自己这一版严谨细微的。怪不得利昂老师推荐的是这一版。
字典已经被人翻得破破旧旧的了。谢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翻阅,但是这样频繁地翻看字典还是被书店老板注意了。老板就把他当作过来捣乱的孩子轰了出去。
一家店不行就换一家店。开学前的最后几天谢里便是这样渡过的。
但是他感觉幸福,无比的幸福!
在书本的世界里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放飞真实的自我,不再注意周围的一切,就像找到海洋的鱼儿一样快活,像无垠天空中的鸟儿一样自在。连带着,逐渐寒冷的霍恩镇也变得可爱了一些。
语法学校开学的日子是星期一。
“还是让丹尼送你吧。”早餐后杰西卡如此说道。
“我已经记住这里的路了,自己可以的。”谢里说,“不用麻烦丹尼哥每次都送我了。我之前自己去书店不是也没有事。”
瑞尼说:“不是我们客气,是魔法考试快开始了,镇上人杂,尤其是你上学那条街。你一个小孩子,有危险。老吉姆把你交给我们了,我们得把你送回去才对,是吧。”
原来十月就是霍恩镇魔法学徒考试的时间了。从临近的小村小镇里涌来的考生,从外镇特意来霍恩镇补习的考生,现在都到了霍恩镇上。人一多,骗子偷儿也就多起来了。
谁让学魔法的大多有点钱呢?不是家里本身就富裕的人,就是家里把所有钱都给他们带上的穷人。
说到底,自己还是太小了,不论是身板还是力量都太小,所以还需要保护。谢里想。
话说回来,怪不得这段时间书店的人都很多。怪不得书店把魔法书放在显眼的地方。他之前还以为是因为霍恩镇的人一心学魔法呢。
镇长家的爱丽丝忽然进入了谢里的脑海,谢里问道:“我记得爱丽丝,就是伊利斯镇长的女儿,也是今年要考试。”
“是吗?你认识镇长的女儿啊。”瑞尼微微笑着说。
“嗯。不过也不是很熟。但是镇长和夫人对我挺照顾的。”谢里说。
“你知道爱丽丝小姐在哪里吗?”杰西卡问。
“不知道,还想问你们知不知道呢。”谢里说。
“我们连镇长都不认识呢。”瑞尼乐呵呵地说。
谢里就在心里默默祝爱丽丝考试幸运了。
开学的日子,霍恩镇依旧热闹而繁忙。尤其是语法学校的那条街,来往的人格外多。
从人腿里走来走去,谢里更想赶快长大了。
终于在丹尼的护送下走到铁栅栏门。谢里跟丹尼挥了挥手,走进了学校。
教室很大,不过十分简陋。并不是后世常见的阶梯教室,而是很多桌椅板凳拼摆着的教室。谢里数了数,有七十八张桌子。讲台上有一张安排学号座位的表格。
谢里的座位在第一排,感觉是考虑到他的年龄特意给他安排的座位。
他到得很早,所以就坐在位置上看着后面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进来。来人中男的多,大概只有三四个女生,大多数年龄在十几岁左右,还有更大的。听口音,大多是本地人。有两个魔人,他们坐在一起。
教室的人就这样多了起来,没有人跟谢里打招呼。学生们早就结成了一个个小团体,对孤零零坐在前排的谢里除了当谈资以外没有别的兴趣。
反正三个月的时间也不能指望培养出来什么同学情谊,谢里也就懒得打招呼了。
谢里默默看着自己的讲义,听到周围的谈话声乍然停止了,抬头一看:
果然是老师来了。
女教师琳达大约四十余岁。她容貌清秀、面貌严肃,法令纹很深,眉头轻皱,感觉像是操碎了二十几年的心。讲的标准语带一点口音,和霍恩镇的口音相符。
下课后,谢里向琳达老师询问有没有帮基础弱的人夯基的词汇书,而琳达老师只是从自己的办公桌里面摸出来一本翻得很旧很旧的口袋字典,递给他说:“这本书的词语都懂了,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书很旧了,本来想扔的,就送给你吧。”
谢里感激地接过。
“还有,谢里,是谁教你写字的?”琳达老师疲惫地问。
“没有人教。”谢里说,“我自己对着这些书本抄出来的。”
琳达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像谢里这样的学生是怎么被分到中级班的。睁开眼睛后,跟谢里说:“你得找个基础的课本练习。艾米!”
谢里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妈妈来了,结果琳达老师是在叫路过的老师。
琳达老师向路过的基础识字班的老师要来一本字帖,递给谢里。
“将来你要是去求职,字好看和字奇怪差距很大。你都已经中级班了,这些东西就自己好好练吧。”琳达说。
谢里点头。
现在辛苦就辛苦点,背会练会,以后不累。这字典也就新华字典的大小,比新华字典稍厚。当刷单词书吧。
新年前夕,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孩子们三三两两欢笑着从这边的门敲到那边的门。
吉姆家的门上贴着驱魔的符咒,据说,那是村长霍布斯大人在城里的亲戚从在王城当官的大人物那里得到的,可有福气了,说是王城里的神官大人开过光的,什么魔鬼也没办法敲这里面的门。
不过价钱上自然也是极贵的。
邻居们都眼红得不行。甚至吉普森家的还想偷偷来摸摸沾沾福气。结果还让他吉姆给看见了,羞得不行。
只是买了这么奢侈的符咒自然是要受老婆念叨的。“你啊你,什么符咒不行啊?今年是收成好,可也不能祸祸吧!年还过不过了?”如之如之的话语繁多,在此就不必赘述了。
但吉姆一点也不后悔买。他的大儿子贾斯汀今年就要回来和他们一起过年了,信使是这么说的。如果贾斯汀看到他们买了这么好的符咒,一定会很高兴,而且明年的运势一定会变得更好。
再说了,别人没有他的好儿子,自然只能羡慕他去了。
现在吉姆坐在屋子里面,一边摸着空酒杯,一边看着外面,期待什么时候会听到他大儿子的声音,然后再故作威严的父亲模样去迎接他。
夜色已经半至,院子里面升起了篝火,即便屋里没有点灯,也能把里面照得亮通通的。
谢里坐在房檐下,看着篝火,叹了口气。
自她到这个地方以来,已经过了快有五年了。
她本是现代天朝女性,家境略有富余,二十多岁,海归,无病无灾,无恋爱史。自己当个学者清贫度日,连留学的钱都没有赚出来,买房还都是靠家长付首付还房贷。全家出游的时候飞机失事,醒来后就在这儿了。想来是已经投胎转生了。
今世托生成吉姆的小儿子,仍旧是黑发黑眼,身在不明国度的伊利斯镇伊利斯村。虽说长相是可爱的男孩子……但是,看着镜子里的人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是自己,反倒有些恐怖感。
这个地方的生活相当落后,卫生习惯粗糙(第一次进茅厕的时候谢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环境闭塞、风俗有点小野蛮、每天的日常就是干活,吃饭,玩,睡觉,单调而有序。
如果只是生活在这个村里,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个村、这个镇那么大,再大还能隐约知道大概有个什么霍恩镇,荔浦城,还有王城,但是王城对于村里的人来说就像天国那么遥远,远得已经不真实了。大家不知道国家的名字(只知道有外国),甚至不知道领主是叫什么名字,当然也不知道王是叫什么名字,这一切离他们每天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太过遥远了。
谢里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以前学的欧美历史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但应该还是在……地球吧?
一天的长短、时间间隔、计量单位、人的长相、吃的东西、穿衣习惯和前世差不多的感觉,人们的名字也都是前世歪果仁的名字的变体。
只是这里的人们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五颜六色都有,比前世谢里看到的要多很多。
因为语言不通,通晓两国外语的谢里也不得不重新拿出学习语言的劲头,好歹以一个不是智障的儿童的年龄学会了怎么说话。
(其实学会的时间微妙地比其他儿童学会说话的时间要晚一些,艾米妈妈差点以为谢里脑筋不好,这一点艾米并没有告诉过谢里)。
谢里这一世的父亲老吉姆父母双亡,兄弟也都死光了,只剩下两个妹妹,都在吉斯村,和妻子艾米家相比,他这边的男人显得短命很多。艾米这边活着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她父亲已故,母亲艾瑞卡生活在吉斯村。
吉斯村是大村,有上百户人家,距离伊利斯村大概走路三四个小时、骑马一个小时左右。
而伊利斯村则不算是一个大村,只有几十户人家在此定居,也是老吉姆这辈才新辟的村,村里的人口都是从大村吉斯村和坎达村迁出来的伊利斯人,离伊里斯镇比那两个村都近。
每户人家都有大片土地,但是为了防止山上野兽的侵害,互相还能照应,人们是聚居在一起的,酪农和猎人相对而言住得远些。
村里有四口水井,白天的时候,农人们就会出到自己的田地里耕作,中午在自家田里的小屋休息。
一些不再务农的农户,比如做商贩、加工商、或者猎人的,就会把现成的地租给劳力多的人家。
吉姆是个粮农,主要种植小麦以及土豆(其实是口感类似但颜色是紫色的作物,只是谢里心里如此翻译),家里上报的有八亩地,还有一大片不计算的荒地随他们开垦,不过由于人手不足,所以大部分荒地仍旧是荒地。
作为粮农家的孩子,谢里平时倒不至于饿肚子。家里养鸡还养牛,院里每个季节轮换着种不同的种蔬菜,也算是自给自足。
一年到头主食完备,不过没有像酪农、屠户、或者猎人家的孩子那么容易接触到肉类,因此谢里从出生到现在都有些瘦。而肉滚滚的艾米妈妈总暗暗为谢里的瘦小感到担心。
吉姆和艾米生育过五个孩子,都是男孩。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二十岁的老大贾斯汀和最小的谢里,其他的孩子都幼年夭折了。
村子里其他家庭也差不多都这样。小孩子很容易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掉,尤其是男孩子,所以不养到两岁左右,大家都不会给他们起名字,这样也就不会念着他们的名字伤心了。谢里在两年前得到自己的名字,总算是摆脱了“麦农吉姆家的老幺”这个称呼。
大哥十五岁就被领主大人征去当农兵了。说是农兵,但据说实际上是矿工。事实上,这个镇每户人家都得抽一个男丁去做领主的农兵,役期三年。后来因为大哥孔武有力,被领主的骑士看重,去做了骑士大人的徒弟,还得到了骑士大人的赐名“贾斯汀”(以前大哥就叫吉米)。
现在,大哥拿到的薪资就可以供养他们全家了,所以最近几年,老吉姆把以前欠的各种借债都清还了。
因为大哥的这个事迹,村里的人当农兵的热情更甚了,谁都想着什么时候自家的男人也被骑士大人看中,当个骑士学徒,这样一家的生计也都不用愁了。甚至更有一些人给自家男孩起名贾斯汀,沾沾这个名字的福气。
谢里出生的时候,大哥已经去当兵了,所以谢里一直没有见过大哥。但是比大哥小的一个哥哥是见过的。谢里被这个小哥哥抱过。大前年冬天,小哥哥生病死掉了。
尽管孩子难活,身在农家的谢里也没有得到特别多的优待。因为刚出生的时候家里还有欠债,还在襁褓的时候他就在艾米的背上每天一起摸黑探早地打牧草,喂鸡,收粪便,做饭,然后又下地等等……小脸在艾米粗糙的衣服上擦呀擦呀,变得越来越糙。
债主逼得紧的那一年农闲,艾米妈妈还到霍布斯村长家里做帮工赚钱。谢里不哭也不闹,帮艾米省了很多事。
刚满三岁,谢里就被扔在地里一起干活了,所幸他不用干运输类的重体力活,只是除除杂草,打打牧草,挖挖虫子,摸摸鱼虾,喂喂鸡,挥镰刀割麦子,还有和艾米一起给牛上饲料或者放牛。(即使是这样体力劳动也比前世要多很多了啊!谢里内心咆哮道)到了四岁,谢里就帮艾米挤牛奶、编篮子了。
家里现在只有一头奶牛,是老吉姆想改行做酪农失败留下的,其它的两只都是耕牛。
谢里想吃肉想吃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就会抚摸奶牛的**想:快点停奶啊!停了就有理由吃啦。
今年丰收,因为大家都要抓紧抢收粮食,哪家有闲劳力都会互相外借,谢里就在帮忙收完了自家的田之后又被不停地借到别家去收麦子。那段时间,就连做梦也在割麦子。
谢里做过一个梦,梦见他在现代社会,头上包着汗巾,拿着镰刀,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去田里帮人割麦子,割完把麦子都收到自己车上开走了,然后贱笑着对麦田的主人说:谢谢款待!
醒来之后谢里抱着头想自己在梦里怎么那么贱呢。
经历了无情的丰收年的锻炼,谢里发现自己的小手早已布满老茧,小胳膊小腿还都是肌肉,距离上一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者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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