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化而为桥,晶莹如玉石。
少年们立于桥上,汗珠亦如玉般晶莹。
“左三寸,下一尺一,尔后右……”莫非沉声说着,每说一句,都似乎要耗去很多力量。
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涌出,他顾不得去抹,只是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壁。
神火入目,观机关变化;神火入脑,算变化之规。
岂是易事?
所谓“烧脑”,大抵如此。
青焰匕首的三尺刃,此时插在那晶壁之中,蒋里握着匕首,艰难地依莫非的指示移动着。
他不敢多移一分,更不能少移一分。
数次,只因他手腕微抖而生出些许差错,那晶壁便涌起无穷杀意,有白焰缭乱而起,险些化成杀人的大潮,将四人全部困在其中。
不能有错,万万不能有错!
四个少年都全神戒备。
“我来替你。”常乐此时向前,轻轻握住蒋里的手。
蒋里点头,慢慢松手,将青焰匕首的控制权交给常乐。
神火力量升腾,常乐体内两座神火宫光明大作,火力注入匕首之中,三尺光刃不改其威,依然青光四溢。
蒋里深吸一口气,很是疲惫。
晶壁由白焰组成,每次移动,都如同自己与一位白焰境强者角力一般,其中辛苦,也只有自己知。
“你好好休息。”小草说,“一会儿我来替换少爷。”
蒋里点头,立于一旁,静静看着常乐在那里帮莫非破阵,同时放松身心,调整体内神火力量。
破阵不易,期间只怕几人还要轮番替换几次,早些休息好,便能早些上场。
就在此时,警兆忽自心底而生,蒋里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剑光,衣袖轻抖,一柄普通的短剑自袖中滑落,落入手中。
他转身凝立,持剑沉声喝道:“出来!”
小草、莫非和常乐同时转头,望向桥头火海。
有冷笑声起,接着,火海分开一线,如同门户。有紫衫公子自那门户中缓步走来,立于桥上。
火海收拢,一线门户消隐不见。
于易之缓步向前,在离蒋里数丈之外停下脚步。他望了望蒋里身后的三人,缓缓点头:“此处机关法阵,由白焰之力组成,你们竟然也有法子破解,于某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他于此时出现在这里,隐约说明了一些问题。想到这些,常乐和莫非面色不由变得阴沉起来。
“他交给我。”蒋里说,“你们继续破关。”
不论岸上出了什么情况,总得破掉这神火机关才能得知,若有异变,也只能是破关之后才能返回帮助众人。
“好大口气。”于易之冷笑。
晨星剑在鞘中鸣,显得有些兴奋,似是因为将要迎战强敌而激动,这令于易之很是气恼——那小子不过是橙焰境而已,为何你却认为他有与我为敌的资格?
他注意到了对方的青焰级火器此时正被用来破解神火机关,于是便更加不快。
原本,他以为晨星剑视蒋里为对手,是因为蒋里同样也握着青焰级的火器,但现在蒋里手中只是一柄普通的短剑,晨星剑为何还在不住鸣?
岂不是在说,厉害的并不是那火器,而是眼前这橙焰境的少年?
凭什么?
心中不快,惟破敌可除。
他眼中流动起一抹白芒,缓缓握住了剑柄。
“报上名来。”他沉声说。
“蒋里。”蒋里说。
“于易之。”于易之说。
一声剑鸣,起于鞘中,响于桥上,扬于天际。
重重白焰神火,阻不住这一声鸣。它如龙,瞬间破九霄而起,穿云而去,啸声清亮,无可阻挡。
蒋里只是沉默着持剑而立。
“你死后,我会记得你的眼神。”于易之说,“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便令我心惊——小小一个橙焰境的少年,如何会有这种犀利如剑的眼神?”
“剑心通达,自外显于眼。”蒋里答。
“答得好。”于易之点头,“家祖亦说过,剑意练至极致时,会藏剑于心,外映于眼,于是出手之际不论用的是强大火器,还是普通一剑,都一样强悍无敌。因为剑意不是剑的意,而是人的意,借剑显形罢了。”
“有道理。”蒋里点头,“不愧是于兴南。”
于易之面露傲然色。
祖父剑道之名冠绝大夏,他当然可以骄傲。
“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蒋里说,“我只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跟随着你的那些人现在又如何。”
“都死了。”于易之说。
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那些不是人命,而是一群虫子的命。
行于路上,蚁群横于面前,一脚脚踩下去,几百上千只蚂蚁便都死了。
如此而已。
难道我还回头看看,为它们叹一口气?
“为什么杀他们?”蒋里问。
“碍事。”于易之还是叹了口气,似乎,多少觉得那毕竟还是人命。“宝地的神火力量就那么多,要与几百个人分,太浪费了。”
“当初又何苦拉着他们跟随自己?”蒋里问。
“当初以为天地巨力无穷无尽。”于易之说,“但后来才发现这种想法不对。宝地就那么多,火力就那么点,历尽艰险好不容易走到地方,却又要被别人分去,实在令人心里难过。”
“你们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调动此处的杀阵之力?”蒋里问。
“这便不足与外人道了。”于易之一笑,“说这么多,也只是看在你于剑之一道有几分才华,惜才而已。如果是家祖在此,恐怕会对你礼敬有加,拉拢你加入我们剑星门。”
“为何你不会这么做?”蒋里问。
“因为我不喜欢你。”于易之说,“尤其是现在的你。”
现在的蒋里和先前的蒋里有何区别?
惟一剑不同而已。
手持着一把寻常的短剑,眼中竟然还有那般目光,竟然还能让晨星剑不住鸣,这便令于易之不喜。
因为他若离了晨星剑,便会有些不一样。
我乃大夏剑道第一人之嫡孙,竟然不如你这无名之辈?
这种感觉,令人不爽啊!
想说的话已说完,于易之不想再说,不想再给蒋里拖延的机会,于是他出手。
有光芒在晨星剑刃上闪过,青色光芒流动如水,自柄而起,转眼便至剑锋,再于剑锋处化而为星光耀眼。
一点寒芒,瞬间向前而来。
青刃在前,黄焰在后,如同流星破空,将袭大地。
大地虽然广阔,但除了老实地硬挨流星撞击然后千疮百孔,又能做些什么?
蒋里目光明亮,抬手挥剑。
那剑只是普通的剑,不足千钱,若挂在普通百姓家里壁上,倒也算是一种挺别致的装饰,如此便多少有些价值。
但若用在剑客的比武中,却毫无价值。
蒋里不在意。
剑意在心,不在剑中。
但既然是剑意,自然要借剑之形来展现;既然是剑法,自然也是以剑之形为基础定下的法。
铁锹能挖土,靠的是使锹人的技巧与力量。
菜刀能斩肉切菜,靠的是使刀人的技巧与力量。
世间所有工具,各有特色,但特色如何发挥,看的却是使用者的本领。
剑亦如此。
但终也有不同。
工具若好,便能让使用者节省力气,便能助使用者将技巧发挥到极致。
不足千钱的铁剑,能与青焰火器相比吗?
蒋里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所以,他并不格挡,并不闪避。
他只是一掠向前,手中剑化为一道寒光,斜里削去。
目标,却是对方持剑的手腕。
晨星剑自然锋利,若与铁剑相撞,铁剑只怕只一个照面便会断为两截。
甚至是数截。
但持剑人的手呢?
一剑光寒,映亮了于易之的眼。
他微微皱眉,想不到蒋里的剑来得这么快,落点这么准,出手又这么狠。
因为他不想以右手残废为代价杀掉眼前的少年,所以他只能变招。于是,那如流星袭击大地一般的强势一剑,就此偃旗息鼓,无疾而终。
这令他极为不爽,但又毫无办法。
凝步停稳,他翻腕转剑,生生中止了前冲剑势后,使晨星剑带起一道星光,凌空翻转,如同龙之翻腾,躲过了蒋里来剑,又反向着蒋里手臂削去。
你要切我的腕,我便断你的臂。
蒋里收剑,侧身,滑步。
一气呵成,动作浑然一体。
三个动作,如同一个动作,瞬间令他闪过对方来剑。
然后,他抬手,短剑如蛇般当空游动,向着对方颈间而去。
剑锋森寒,虽闪不起星光,但……杀人而已,有锋刃便好,又何必非要有什么星光?
于易之抬剑相格,蒋里却又撤剑移开。
剑光起落之间,两人过了十几招。
无胜负。
更无双剑交击之声。
于易之渐渐感到心惊。他不能理解,蒋里这个小小的橙焰境,如何能凭着这点微末的火力与自己周旋,游刃有余?
他更感到惊惧——这样缠斗下去,自己只要一招疏忽,也许……
眼中有寒光起,于易之突然向后掠出。
蒋里冷笑,飞身向前,一剑如同白练横空,直追着于易之。
如同雄鹰,见到了大地之上掠过的白影,便能以眼锁定,便能以爪擒抓。
于易之这才感到真正的威胁。
他很愤怒。
厉喝声中,他不再退,挥剑在身前舞出一片缭乱的光影,青光道道,编织成的光芒如网,向着蒋里罩去。
蒋里撤步后退,瞬间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但这正是于易之想要的。
“不得不说,你是剑道上的天才。”于易之冷冷说道,“但可惜,便要折于今日。”
蒋里不语,只是缓缓抬剑,指向对方。
你要用武技,我便用武技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