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的液体一滴不剩全洒出来。
颜潼起身,狠狠剜了她一眼,踩着黑面红底的高跟鞋,愤然走掉。
余下欧阳妤攸望着季临川那极奢侈的浮雕羊毛地毯,微微有点替他心疼。
也是怪了,家里那些,毁在自己手里的东西,随便列出来,哪个不比这地毯值钱,颜潼弄脏了季临川的地毯,看见这个,竟比刚才那一番挑衅还让她莫名地火大。
另一边,莫莉带人来到东冲路口,跟值班的交警核实了情况,交警说,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家太太,她在路口晃悠半天,等到红灯时硬往路中间走,来往的车辆唯恐避之不及,没人敢靠近她,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倒在了交叉路口的中间。
这不明显是碰瓷吗?
可她看上去也不差钱,路口的监控录像也不是摆设,她这么做也讹不到钱啊。
行人乱闯红灯,责任原本就在个人,但又怕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交警只能让女同事把她送到附近的妇幼医院。
莫莉在路边抽烟,打着电话说道,“情况就是这样,我看这老太太多半没什么大事,医院我就不去了,你如果不放心,我让人去守着,免得老太太再添乱。”
“不用。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莫莉站在垃圾桶旁边,夹烟的手撩起额发,再三斟酌地说道,“季哥,我看云南那边,还得再去一次。”
“知道了。”季临川摘下耳机,往妇幼医院开去。
宽敞舒适的单人病房,季夫人挂着吊水,壁挂电视里放着城市经济新闻,临近年底,各大行业翘楚企业均在财富榜上留名,季夫人看着梵森二字,依然稳居宝石开发行业第一的位置。
满意之余,也有唉叹,她清楚地记得,当年老季预测过未来行业的形势,如今确实如他所说,这几年公司虽仍在不断发展,但收益却有低走下落的趋势,尤其是原料开采,北美几个矿场项目因当地情况,都已经停滞半年之久。
梵森转型是必然,董事会前段时间来老宅聚餐,一再提起季总想要招揽的那位设计大师颜桂,听说连从没进过外人的原料库都向他敞开,最后那位颜老先生还是没答应加入梵森,董事会众老为此都是连连叹气。
季夫人正凝神,忽见季临川进来,他将电视关上,对身后跟来的护士说道,“护工不需要,明天会有人过来办理出院手续。”
季夫人冷脸道,“谁通知你的?”
她给医院留的家属电话是欧阳妤攸的,可没让旁人知道她此时躺在这里。
季临川说,“你以后少拿这种事吓唬她。”
季夫人穿着病号服,气势倒是一点也没减,她苦口劝道:“临川,我看那颜小姐挺不错,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子,有哪个当母亲的会害自己的孩子?自从你爸去世,你妈我所有的事都是以你为主,这次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次?”
季临川叠着腿斜坐在窗户边,沉着脸不应声。
季夫人叹气道:“我就不明白,欧阳家那丫头有什么好,从小她就是那乖戾的脾气,好的时候看着挺好,发起脾气来谁都拿她不住,她就没有个做集团太太的能力,将来你面对的难题可比你父亲那会要多,她会陪你一起承担?她能给你什么帮助?”
季临川挑眉,“因为她,我得到了腾远。”
季夫人冷哼道:“不提这个,我还不生气,欧阳腾远有个不成器的女儿,一不能继承他的产业,二不能为他分担解忧,你是他女婿,由你全权处理他的产业这有什么错?他临死还闹得人不安生,那丫头眼里就只有她爸爸,到现在都拿你当仇人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坎过不去,你留着她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季夫人看着他,换了个语气,说,“我看这个颜潼就很不错,她才来公司多久,新设立的部门事多又杂,她能撑起整个设计部,董事会的人对她是赞不绝口,这种能干的女人才适合你。”
季临川站起来,低头整理着衣袖,作势要走人,“我再说一遍,那位颜小姐只是公司下属,她爸爸颜老先生虽名声显赫,但他现在是低谷期,不肯签约公司这是他个人意愿,我们强求不来。没有你这么卖儿子的。”
季夫人坐直了身体,追着声音说道,“你不看看,那丫头接了电话,到现在都不露面,她是根本不拿我的命当回事啊,从小我就看出来了,她就是个捂不热的冷骨头,我当初真是糊涂,说什么都不该让你娶她!”
季临川停下脚,回头说:“你知不知道,妤攸因为你那通电话,吓成什么样?她平时从不去公司的,就因为怕你出事,她慌里慌张跑过去,打断公司例会,闯进会议室来找我。你这种招数也就能对付她,因为只有她,又傻又好骗。”
季临川咬咬牙,最后道:“昨晚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想再重复第二遍。所以这种荒唐事到此为止。”
季临川走出病房,刚好看见季凡林在外面趴门,他笑呵呵道:“我去劝劝她,你妈还没老糊涂,这儿媳妇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说换就换?”
季临川道:“小叔,这里交给你,过几天你还得回公司,年底专柜开业,大批的首饰要上市,这事得有人盯着进度才行。”
“哦,这不是你季总的工作,推给我干什么,你爸都没这么对待过我。”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哦,去哪儿?”
“滇北。”
……
欧阳妤攸离开办公室时,梵森很多员工都到点下班了。
林秘书刚巧回到助理室,见季太太要走,说要送送她。欧阳妤攸觉得没必要,顶楼虽七拐八绕的,但她还不至于找不到出口在哪儿,但林秘书说,“季总有交代楼下前台,说不让你开那辆跑车走,要不我安排司机送您吧。”
“……不用。”她开得来,自然也能再开回去。
林秘书还是跟她一起往电梯走,她说,“季太太,上次你托我给家佳的钱,是跟季总补贴的薪酬一起转给她的,她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你不用再替她担心。”
“那就好。”其实也没多少钱,她不够富裕,连累那小姑娘丢了工作,能补偿多少算多少。
林秘书按了电梯,说,“至于李小艾,她很聪明,拿到薪水时,问起了多出来的钱,我也就没瞒着,她知道是您给的,说什么也不愿意收。”
“那孩子在自考文凭,她丢了工作生活肯定不容易,还是麻烦你多照顾下她。”
“好。”林秘书送走了季太太,心头感慨不已。
欧阳妤攸进了电梯,从顶层往下,一直没有停,偌大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一个挺拔傲然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过去,半天没有迈脚,电梯门正要关,季临川伸手按在门框上,扬脸说,“想让老子抱你出来?”
对面电梯陆续走出来很多职员,正值下班高峰期,前台大厅不少人回头张望,整个下午公司茶水间都在传,季总太太现身顶层办公室,没见过的职员都好奇,这跟季总企业联姻的季太太究竟长什么样?
只见季总昂首阔步往门口走,他怀里抱着一个细眉淡目的女人,保安提前去开了车门,季总把她抱进了副驾驶座。
半分钟前。
欧阳妤攸身体一软,靠在电梯镜壁上说,“我等你等得腿都麻了,你不该抱我吗?”
季临川笑了,他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驱车离开梵森,季临川斜眼睨她,“让你回去,怎么到现在才走?”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突然闪现的俏皮,她淡声问,“你还生气吗?”
季临川凝眉,仿佛更觉得好笑又可气,“这样就算认错了?你倒是挺省事。”
“季临川,我们扯平了。”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你跟颜潼待了一晚上。”
季临川听罢,无奈地笑出了声,她不解:“你笑什么?”
“除了你,大概没有女人会跟丈夫这么算账。”
“那要怎么算?”她想不通,季临川不就是恼她跟林昇待了一晚上吗?他跟颜潼也待了一晚上,这不是很公平?
季临川问:“如果我跟她发生点什么,你打算怎么办?觉得自己吃亏,也去找林昇补回来?”
“我不会。”欧阳妤攸摇头,“我会按你妈说的,跟你离婚。”
话音落下间,季临川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车子一路回到家,他没再说过一句话。
客厅地上满是珍妮弄撒的猫粮,再往前走,季临川看见了她留在桌上的速食盒,进厨房倒水,发现水槽里都是她没洗的水杯和碗,上了楼,他站在卧室里门口,欧阳妤攸从他身后往前一看,圆桌上是昨晚季夫人带来的饭菜,她扔在那儿也没收拾……
季临川冷眼漠视,径直转进了衣帽间,他从柜子里挑选一件件衣服,搭在手上。
欧阳妤攸拧巴着表情,远远望着他,胸口凝结着一股气,直直往上冲。
“季临川,我没有追问你和颜潼为什么要单独出差,我没指责你言而无信又跑去云南赌石,这还不够吗?你到底还要怎样?”
季临川拿西装外套的手停在了那儿,他微微回头,眼里透着苦涩和寒意,道:“对,我能指望你怎样?你永远不知道你错在哪儿,因为你从来眼里没有我,心里更没有!你甚至巴不得老子跟颜潼发生点什么,这样你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好来跟我提离婚。”
“不是……”
“不是什么?”他拿下最后一件外套,漠然地与她擦肩而过。
“季临川!”欧阳妤攸转过身,那声呼喊却被阻断在门口。
季临川把她关在了衣帽间里,他的影子从磨砂玻璃外透过来,仿佛低下了头,隔着那道推拉门,声音沉沉地传过来,他说,“我不想再伤害你。”
衣帽间的尽头,那里有一张绒面榻椅,她没穿拖鞋,光着脚抱着膝盖,她说,“我知道的……”
知道他从一开始不提林昇的事,是照顾她的情绪。
知道他一直在改变着,也在努力治好她。
知道他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欧阳妤攸扬起脸,笑着流下两行泪,她说,“季临川,这里晚上越来越冷,珍妮最近总是在夜里叫,我承认我很胆小……所以你不要走,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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