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羊献容的存在,这位梁夫人就没有安生过,这才是刚进皇宫的第一天,她便拉着显阳殿的各个宫女打听羊献容的情况。显阳殿中,本就不乏拜高踩低之人,丫头婆子们不少都对羊献容要扶持司马覃上位却又对梁兰璧假情假意的讨好十分不满,在梁兰璧前她们话里话外地提过,可除了让梁兰璧生气外并没有什么作用,如今见这位梁夫人如此上心,她们立刻来了劲头,将羊献容贬损地一无是处,说她一边巴结东海王,一边讨好陛下和皇后,可她的险恶用心谁人不知,也就是皇后娘娘心善,才被她这般欺骗也不计较。
梁夫人听得直跺脚,这叫心善吗?这叫愚蠢。以前梁兰璧身后无子也就罢了,那羊献容真扶司马覃上位后,说不定念着两人的旧情,会让梁兰璧安享晚年,总比那些庶出的当了皇帝后欺负到她头上好。可现在梁兰璧已然有了后,那羊献容再扶司马覃上位,便无事还要防她三分,一旦有事,他们母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婆妇们不知道前朝的情况,不知东海王和羊献容之间的情况,不知东海王和皇帝之间的情况,亦不知帝后同羊献容之间的情况,她们仅凭着自己的想像就在梁夫人面前生是非,倒口舌,无非就是怕羊献容再次得势,而梁皇后失势,连带着她们也晚景凄凉罢了。
梁夫人倒真是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考虑,她上了年纪,能不能享上外孙的福还不知道,可她还有作为母亲的自觉,总想着要替女儿撑腰,只是她到底是个无知妇孺,非要掺和到这前朝后宫的事情中来,又没有多少手段,便只能在梁兰璧的耳边唠叨,以为自己多说几句,梁兰璧总能听进去一二,从而长出些心眼来。
一夜过去,梁兰璧心情有些不好,前天晚上一夜没睡,耗尽了力气生孩子,到了白天,梁夫人来了,大着嗓门也让她无法休息,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以为能睡个好觉,可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脑中不时回想着梁夫人说的那些话,明明知道自己不该相信,也不用理会,可心里就是像塞了团抹布一般堵得慌,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自己的儿子战战兢兢地跪在一个看不清脸的少年身前,诚惶诚恐的请他饶命,梁兰璧知道,那个少年是司马覃。
一大早,梁兰璧就醒了,想到昨夜的梦,眼泪便落了下来。正好贺潭走了进来,一看她这幅模样,赶紧问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哭起来?可是有谁招惹娘娘了?”
梁兰璧赶紧摇摇头,自己这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奶娘起了吗?若起了,将小殿下抱到我这来,我有些想看看他。”
贺潭应下了,可仍旧有些担心地看着梁皇后,问道:“娘娘真的没事吗?”
不问还好,一问,梁兰璧这眼泪便停不下来一样地往下掉着,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发现没用后干脆任由情绪发泄,可问她为什么会哭,她也不知道,只是为了昨晚那个梦吗?似乎过于小题大做了。
梁夫人也进来了,看见梁兰璧在哭也是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搂着她说道:“怎么了这是?这阵子可不能哭,月子期间哭太狠可是会把眼睛哭瞎的。”
梁兰璧点点头,要了块帕子将眼泪都擦掉,又不停地在心里说服自己,过了一会儿总算停止了哭泣。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没事没事,那劲儿过了就好了。”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梁夫人坐在床边,说道:“过段日子就好了。”
正说着话,奶娘抱着瑧儿走了进来,小家伙已经吃饱了肚子,这阵子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梁兰璧笑着接过儿子,道:“这一晚上不见,就觉得长大了些呢。”
“可不?”梁夫人凑上前看着小外孙,道:“孩子都肯长,那时你刚出生我还琢磨着这么丁点儿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养大,可一眨眼,你都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梁兰璧抱了一阵孩子,梁夫人便将孩子接走了,说她正坐着月子,长时间抱孩子会落下病根,说起这个又是絮叨了一阵,就是让她安安心心地躺着,什么都别想,把身体养好最是重要。
若搁在以往,梁兰璧必定是为着梁夫人的这一番唠叨感到厌烦的,可今日她不但没烦,反而觉得异常亲切,突然间她就很能理解那句:我这做娘的还不都是为你好。她并非第一次做娘,可那时臻儿出生,她更多的是幸福开心,现在瑧儿出生,她感到的却是忧心。做娘的,总是要为着儿子好的。
午膳过后,弘训宫依旧送来了补汤,梁夫人嫌恶地看了那汤一眼,想让人扔了又怕梁兰璧不高兴,便问道:“喝吗?喝之前我找个人试一下,确定没问题再喝。”
梁兰璧让人给她倒了一碗汤,那汤颜色清亮,闻上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汤梁兰璧不是第一次喝,她因为喜欢这汤,所以羊献容便经常给她送来,她知道这汤味道鲜甜,是上好的补品。可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她看着那碗汤,竟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突然间,梁兰璧一把将碗扔到地上,清脆的一声响,碗碎了,汤洒了一地。“剩下的全部端出去倒了。”梁兰璧冷冷地说道:“去告诉弘训宫一声,让她们以后不要再送汤来了。”
梁夫人先是一愣,转而便大喜了,这榆木疙瘩一般的脑袋总算是开窍了,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哪有正统太子尚在的情况下就另立他人的?该争的,总是要争上一争的。
梁夫人以为梁兰璧想通了便会振作起来,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精神却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大,几日过去了,她的眼下蔓延上了一圈浓重的黑色,气色也不太好,早上刚起床没多久便困了,可睡又睡不了多长时间,醒着时,不是掉眼泪就是发脾气,闹得整个显阳殿鸡犬不宁。
梁夫人以为是司马炽不常来显阳殿才让女儿烦躁,于是差人去请司马炽。司马炽最近很忙,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因此并不能常来显阳殿,这会儿一听说梁皇后身体不太好,他赶紧坐着暖轿就到了显阳殿。
刚到寝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哭泣声,是梁兰璧的。司马炽皱皱眉头,爱妻刚刚生产,是谁这般没有眼力这个时候惹她伤心?他沉着脸进了寝殿,可诺大的寝殿除了梁兰璧外空无一人。
司马炽快步走到梁兰璧身边,搂住了她,问道:“爱妃怎么了?”
“你来做什么?”梁兰璧还在哭着,推搡了一把司马炽,问道:“说是生了儿子高兴,可这许多天你来看过他一眼吗?来看过我一眼吗?我看你根本不在乎,左右这皇位都是要交给别人的,有没有儿子又有什么区别?”
司马炽没头没脑地被骂了一顿,更是有些莫名,怎么又跟皇位扯上关系了?
他纳闷地看着梁兰璧,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可那女人只知道哭,看起来伤心异常,单司马炽真的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
突然,梁兰璧一使劲,一把推开了司马炽,恼火地喊道:“你走吧,这里以后不要来了,看不惯我们母子,废了就是,你让那个司马覃去当太子,再立你心心念念的羊皇后为后,弟娶其嫂,成全你们一段佳话。”
司马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开口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滚,”梁兰璧突然发起疯来,将床上的被褥枕头一股脑全部扔到地上,再指着司马炽喊道:“滚。”
“你疯了吧你。”饶是司马炽这样好的脾性也忍不住发起脾气来,自己听说皇后身体不是,好心来看,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他好歹还是皇帝,在朝上被东海王轻看也就罢了,回到后宫还要被梁兰璧刁难,他实在气闷。
外面匆匆跑进几个人,一看这个架势都傻了眼。梁夫人和贺潭刚刚便是这样被赶出去的,她们离开是想让梁兰璧冷静一下,谁知道转眼间的功夫她竟连皇帝都冲撞了。
梁夫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司马炽面前,小心翼翼地替女儿说话:“陛下恕罪,这女人生了孩子脾性会有不稳定的时候,您放心,过两天便好了,到时候她也会后悔不已,让她亲自给您赔罪。”
“朕见过的女人还少吗?朕也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什么时候有这等荒唐的事情?”司马从愤怒地说道:“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闹成这样,成心给我找事不成?”
梁夫人还跪在地上给司马炽磕头,磕了半天又觉得不对,站起身来就去拉女儿一起,可梁兰璧哪能听得进去,她继续撒起泼来,一把再将梁夫人推开,梁夫人力气本来就小,被这样猛地一推,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额头重重地嗑到了一个柜子的角上,当下血便留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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