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刚吃过午饭,训练场上就人头攒动了。吵闹了一阵,周家慧走了进来,王副官与几位处长跟在后面。王副官走上了台,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弟兄,今天我警备独立团举办此次比试,旨在弘扬尚武之精神,提高我部作战能力,保家卫国,展我川军男儿风采!周长官为了激励各位,决定与各位同甘苦,亲自参加。同时为了提高诸位斗志,团部决定,获胜的可得赏金100圆,比完马上可去后勤处领取。另外,所欠的两个月军饷,也在今天全数发放。”
台下听得精神大振,一个兵痞起哄道:“王副官,你瞎叫唤啥子哟,老子听不懂。老团长刚调走,你就拍上新团长马屁了?要开始就快些,不要影响老子领钱。”
王副官今日特意换了身新军装,正说的慷慨激昂,被那兵痞一激,脸上不好看,高声骂道:“麻子,你给老子闭嘴,再叫唤取消你的比赛资格。”看着台下稍微安静些,王副官满意地整了整领口的扣子,继续说道:“在比赛开始前,先请周长官训话。”
周家慧走到中间,说:“你们以前怎么样我不管,既然我来了这里,以后就按我的规矩来。我要求各位做到的,你们没做到,我就要惩罚你们,我该做到的没做到,我也会罚我自己。军人训练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上阵杀敌!杀敌靠什么?靠的是你们的勇武。勇就是要有胆气;武就是要有本事。手里的枪要用得好、打得准。有勇无武那是送死,有武无勇那是怂蛋。今天就是要看看你们的本事,废话不说,王副官,开始!”
张晓初听得心中暗笑,周小姐这做派倒是与当年蒋百里如出一撤,然而蒋先生意气风发真往自己胸口开枪,这美娇娘也往那丰满动人的胸脯上开一枪那就真是可惜了,自己却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有了这现钱开路,队伍士气大振,丝毫不惧头上的骄阳似火。王副官拿不到这钱,只拿着头上的帽子躲在阴凉角落里拼命扇着。张晓初踱步过去,散了一支香烟,说道:“如何,都安排妥当了吧?”
“放心,老朱交代过了,我也亲自看过,没问题。”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前面已经开始发子弹了。第一回合每人三发子弹,环数高者获胜。稀稀拉拉一阵枪声过后,很快便安静下来。记录官对照着靶子上的成绩,挑出了五十个成绩领先的进了第二回合。
这一回显然难了许多,依然是三发子弹,20步内要开三枪。一时间枪声大作。川军能力是出名的差,三发打完,骂骂咧咧的多,欢天喜地的少。矬子里挑将军,一番挑挑拣拣后,八个优胜者也算是挑出来了。
周家慧枪法惊人,自然不在话下。张晓初打眼一看,那个叫程雷的小伙子也进了最后一轮。
八个人站在操练场中间,前面摆着8支汉阳造,每人选一支,一百步外两根旗杆杵在那里,好比一对异地分居的情侣,靠着中间那一根姻缘线连着。
当然这回还是三枪,不是三枪拍案叫绝就是三枪拍案骂娘。两两捉对厮杀,直到分出胜负。
都说此时蒋家军装备精良,托着宋夫人亲美的功劳,有些甚至是美式装备,其时这话也是言过其实了,少数嫡系可能还有些好东西,大部分也是差强人意。而各地土皇帝如山西阎锡山,青海马土匪等都很一般。川军装备之差与“”不相上下,邓锡侯之流更是惨不忍睹,土枪甚至鸟枪都有,一支汉阳造就是精品,更不用说中正式步枪了。刘湘嫡系还稍好些,大部分是汉阳造,有一些中正式,精锐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刘湘从英法等国买来的外国货。
八个人抽好了签,王副官屁颠颠地跑上前去,瞅准了标记,挑了一支出来,交给周小姐,说着:“团长,您先来,让各位兄弟开开眼。”
周小姐不明就里,拿起步枪,“彭”“彭”“彭”,开了三枪,那拉绳的得了刘皋的旨意,虽不敢太过明显,但还是有意无意的放慢了速度。刘小姐不负从望,弹无虚发,把那三个酒坛打个粉碎,场内一片叫好声。
那七人也挑了枪,轮番射击。一轮较量后,只剩下了四人,张晓初看见程雷也在其中,倒有些诧异,想这小子倒不是吹牛,确实有两下子。
刚才那一阵较量除了周小姐外没人全中,倒有几个一发都没有打中的。那麻子虽然晋了级,嘴里却嚷嚷道:“妈的,老子枪法如神,怎么就中了一枪,这鸟枪不灵。”说着拿起枪端详了一阵,刚要说话,王副官呵斥道:“麻子,少废话,自己枪法不行别啰嗦什么!”麻子嗫嚅了几下嘴唇,终究没有说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程雷看了看手里的枪,也没有出声。
又一阵比拼,周小姐毫无悬念进入最后一轮,麻子与程雷不相上下,加赛了一枪才分出了胜负,程雷获得了优胜。
最后的较量就在周小姐与程雷间进行,王副官怕有闪失,灵机一动,说:“最后一关,距离加大到150步,三枪分胜负。”
张晓初叹了口气,盘算着这次要给那小子的老娘花多少钱看病。
砰砰几枪后,周小姐命中了目标,程雷脱了2发。操练场掌声口哨声四起,王德奎笑容满面,高声说道:“比武结束,周团长取得胜利,下面各位准备到后勤领饷!”
话音未落,程雷大喝一声:“慢着!我不服气!”
张晓初一看要糟糕,这小孩哪里分得清什么人情世故。
王德奎板着脸,怒道:“输了就是输了,小崽子还想耍赖,滚一边去。”
程雷毫不示弱:“我要求换枪!跟长官用一样的枪。”
“放屁!你什么玩意,还跟长官用一样的枪!”王副官大骂道。
张晓初赶忙上前一步,叫道:“小子,输了就输了,回去吧,有我呢,不怕!”
哪知程雷并不领情,执拗地坚持道:“不行,输了没关系,但要输得我心服口服。”
周家慧哪里知道其中奥秘,笑着说:“好,不错,当兵就是要不怕输,给你!”说着把枪抛了过去。
王副官脸色难看,朱长富满脸紧张,却也毫无办法。
那程雷拉起枪栓,放了三枪,居然全部命中。
周家慧有些疑惑,看了一眼王副官,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怒气。眼下无暇说话,拿过枪来,又打了三枪。
就这么你来我往,加赛了5枪,终于,程雷体力略有不支,打偏了一枪。
众人叫好,王副官几个也松了口气。周小姐满意的拍了拍他肩头,说道:“不错,年纪虽小,枪法不错,那100元奖金给你了。”
程雷瞥了一眼张晓初,说道:“我不要,说好了赢的人拿,我输了,不能拿。”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晓初又气又笑,气得是自己难免出点血,笑得是这娃娃朴实,如此世道下实属难得。
军士们一哄而散,抢着去领军饷。
周家慧拿起那条枪,把王副官及张晓初等叫道团部,一通调查后,周小姐大怒,从王副官到朱处长,以及军械科长一干人等,俱都受罚跑了5公里,就连张晓初这个没出主意的,也跟着倒了霉。王副官马屁拍在马腿上,引得朱长富等好一阵抱怨,逼着王德奎请了一回客才放他过去。
当天晚上,张晓初便到了程雷家中,看着床上不断咳嗽的程母,张晓初一阵叹息,对着程雷说:“明天先带你娘去看病,钱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程母千恩万谢中,张晓初默然退了出来。
朦胧月色下,张晓初退了出来。刚出胡同口,却不想迎面碰上了周小姐。
“神棍,我要向你正式道个歉。”周小姐神色愀然地说。
“却是为何?”张晓初讶异道。
“原以为你不过是个装神弄鬼,混迹市井而又全无气节的神棍,可一路来,全是我误会了你。前几天你在弄堂里救了我,我代表自己谢谢你,今天的事,程雷家已经谢过了你,可我还想替全团士兵谢谢你。”
“周小姐不必介怀,我虽靠装神弄鬼生活,但即便没有我,神鬼也一样在那些人心里住着,只是这世道让许多人做了神鬼,我又怎么祛除得干净?能装装神鬼而不被人揪出来就是运气了,哪里还奢望什么感激。”
两人谈的热烈,连月色也似乎变得迷人起来。看着笑靥如花的美人,张晓初一时间有些恍惚,忽的生出些勇气——要是天鹅肯落下来,谁说癞蛤蟆就一定没有机会呢?
都说穷人福薄,程母大概也是如此。没钱时捱了好些日子,有钱吃药却一时就不中用了。只六七天光景,便撒手人寰了。张晓初帮着料理了后事,又在周家慧面前给程雷谋了个警卫班的活计。这小子虽朴实却并不愚钝,照着他娘的遗言,对张晓初倒是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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