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开了,瑞儿忙跑出去,是音夏回来了。
音夏挟着一股春寒进来,瑞儿忙把小手炉放到她手上,又倒了热茶。待音夏缓和了些之后,才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下,等她说话。
音夏放下杯子,“方才碧玉果真没回老太太的院子。”
瑞儿好奇:“去哪儿了?”
“我见她从咱们这儿出去,径直朝白天咱们走的那个方向去了,鬼鬼祟祟的。快到二太子白日那间茶室时,她又停下来,站在那儿等人,没多久从暗处走出一个男人,两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那男人便走了。我见她要往回走,忙躲了起来,待她走远了才折回来。”
瑞儿睁大了眼睛,“男人?”
音夏点头:“虽然天黑了,但看身形确实是个男人。”音夏说完,转头去看陈锦。
只见她唇角噙着笑,举起茶杯凑至嘴边轻啄一口,尔后道:“这下热闹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到底哪里热闹了?
“姑娘,这事……是冲着你来的吗?”音夏看着陈锦,不确定的问。
陈锦慢慢喝着茶,听罢沉吟片刻,说道:“看来是的。”
音夏一惊,“那……”怎么办?
却见陈锦只是喝茶,神情淡淡的,音夏顿觉自己太不淡定了,忙敛了心神,止住了话头。
陈锦说:“不急,总会浮出水面的。”
心里虽然担心,音夏也只能点头。
瑞儿在边上听得分明,却又不甚明白,正想问,被音夏以眼神制止。
“那这两日咱们得多加注意了。”音夏自顾自说道,又想起一事来,“杨安和陈路这次没随咱们来,要不从大爷房里调个人过来吧,总归是安全些。”
陈锦看着她因担忧而轻拧的眉,缓缓一笑:“不要太紧张,咱们凡事多留心就行。”
音夏点头应了。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陈锦便开了眼睛,起身穿衣洗漱。
山上的清晨,空气清冽寒冷,陈锦在院子里练剑,平常用惯的长剑没带上来,她便顺意拣了根树枝。她如今仍是没有丝毫内力,但一招一式已渐有凛冽之势。
因陈锦说要去陪老太太用早膳,两个小丫头无事可做,便站在台阶上看她练剑。
瑞儿向来十分崇拜陈锦的,觉得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仿佛大风大雨她早已见惯了,所以也没啥值得惊讶的,不由喃喃道:“姑娘真厉害。”
音夏在心里点头,嘴上说道:“姑娘练剑的事儿咱们知道就好了,切莫要说出去。”
瑞儿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陈锦练完了剑,音夏和瑞儿忙奔过去,一个接过剑,一个递上帕子。陈锦擦了擦额角脸上的汗,回屋梳洗更衣往老太太处去。
寺里近日香客众多,一路走来竟也没遇着几个人,只远远看见两位年轻公子站在一处说话,两人看过来,只见着一袭天青色衣裙的姑娘,也不敢多看,忙低头打揖,陈锦回礼,然后带着两个丫头快速走远了。
见那姑娘走得没影儿了,宁滔道:“怕又是一个绝代佳人。”满脸迷醉。
墨斐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常年习武,目力比之宁滔不知好了多少倍,自然看见了那姑娘的容貌,确实堪称绝色。
只是,这与他何干。
墨斐然皱眉,道:“天下女子众多,人外有人。”
宁滔摇摇头,“这姑娘穿着天青色的衣裳,走路姿态从容不迫,全没有一般小姐的娇柔造作,定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姑娘。”他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激动,两眼放光的看着陈锦离开的方向,“这姑娘……不一般。”
墨斐然很想朝天翻翻眼皮,但他自小修的是德行,这种动作自然做不出来,只伸手拉了宁滔一把,“今天无音和尚做法会,咱们快过去吧,再晚,祖母又得派人来寻你了。”
宁滔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老太太的居处比陈锦大很多,外头绿树郁郁葱葱,宛如生在山中,偶有鸟雀鸣啼,声声青脆。
陈锦到的时候,陈夫人和陈茵已经来了,正在屋里陪老太太说话。
吴嬷嬷将陈锦迎进去,老太太朝她招招手。
陈锦见屋里红珠在,碧玉也近身伺候着,红珠倒还好,碧玉见了她来脸上也没个别的表情,只是温柔浅笑,陈锦一时也不多问,只走过去,挨着老太太坐下。
“这手怎么这样凉?”老太太只觉握了一只冰块,忙让红珠拿手炉来,又让碧玉再去搬个火盆进来,一顿忙乱,待终于消停了,陈锦才有机会说话:“许是方才来时玩了水,让祖母挂心了。”
“玩水?”老太太疑惑。
陈锦笑道,“来时路过一片小池塘,见里头荷花将开未开,一时竟想去摘,被丫头们劝住了,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掬一捧池子里的水,看能否染上荷花的清香。”
老太太呵呵呵的笑,拍拍陈锦的手背,“好一副玲珑心肠。”
陈夫人喝着茶,但笑不语。
陈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笑道:“如今才二月,没成想荷花竟要开了,真好。”
陈锦看向她,见她面容有些憔悴,不禁想是不是在这山上住得不习惯,便多嘴问了句:“姐姐昨晚没睡好吗?”
陈茵摸摸自己的脸,勉强笑道:“我那院子小,床又硬,着实睡得不怎么舒服。”她从前做大小姐时,府里上上下下都可着她的心思来,如今虽从婆家回来了,显然还没有明白自己地位今时不同往日了。故把心中想的都说了出来,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
老太太听着这话但觉不喜,“你那院儿算是好的了,你去看看锦儿的院子,真真叫委屈。”
陈茵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孙女近日心有忧虑,所以一时糊涂了,请祖母见谅。”
老太太看着她,脸色确实不好,便道:“那你便早早回去休息吧,等下的法会也别去了,届时人多噪杂,更添烦乱。”
陈茵一惊,不去法会?她为了今日的法会可是精心打扮了许久,若是不去岂不白费功夫?她心里焦急,晃眼看到坐在老太太身边的陈锦,那双无悲无喜的眼没有看自己,也没有看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目光延展至半开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茵让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笑道:“孙女向来虔诚信佛,这么大老远的来了,若是不去听听无音师傅讲佛,岂不是白来了?祖母,你便让我去吧。”
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当下只是摆摆手,不想再说下去。
陈茵知道自己让她有些不高兴了,但也没有办法,她如今确实不比从前了。成了这府里最不讨人喜欢的一个姑娘,呵,都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哪里还称得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