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似是猛烈地停了停，奴九脸上的各种表情也随之凝固，继而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光影斑驳，她眼神闪烁，充满错愕、震惊、不解、最终，定格成深深地执念，无比怨恨的盯着花夭离半晌，内心深处的晦暗彻底地吞噬了最后一些良知，暗自发酵，待风吹，破土而出。
“花夭离，呵！好啊花夭离！”奴九怔了怔，死死地盯着花夭离的脸，试图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然而除了坚决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心凉了半截，面上仍是倔强又倨傲的昂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咬牙道：“这样也好，正合我意。这条路，那样长，大不了我一个人走下去！”
“阿妄，别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
花夭离身姿轻盈，将花色召回，如一缕不受约束的清风，乌发如雾在风中乱舞，笼罩住所有在烛光里的神情，半个身子挂在窗边，临走之际，她微微侧过头，垂下眼帘，低声轻喃，声音在风中若即若离，“仇恨与痛苦是共生的。你报完仇，可又杀了那样多的人，便回不去了，到头来，你只会陷入一生的痛苦当中，永生都无法原谅当初的自己。”
奴九追了上去，满脸都是愤恨，身形踉跄，怒不可竭的冲着她嘶吼：“花夭离！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她身形半倚在窗台上，风吹散了远处亭台楼阁里的烛火，人似灯残，摇摇欲坠，青苔碧绿，更添三分凄凉，“所有人都说我不该这样，连你也说我错了！可你们都没有我惨！全天下谁又有我亓家可悲可叹？你们什么都不明白！花夭离！你也什么都不明白！”
花夭离转过头去，粉白的樱唇轻颤，光滑柔嫩，苍白如梨花，在光影斑驳里，脸庞轮廓柔和得近乎透明，眼眸那样遥远，又那样哀伤，衣袍边角在风中凌乱，似是下一秒便会乘风离去，她低下头，轻声对奴九说：“……对于仇恨与委屈，我比你更要了解它们。但我与你不同，我向来都是有仇必报，可绝不会将刀尖指向无辜孩童。”
在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能了解它们，世道对于那时的她，何其不公，又或者说，从来就未曾公平过。
“我杀过自己的亲人，灭了自己的族人，可我并不快乐。”她道：“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报了仇，只要荡平一切使我痛苦的源头，就能使现在的我快乐，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我只感到无尽的空虚，还有刺骨的寒冷，它们使我变成了一个杀戮极重的罪人，从而忘却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你知道吗？”花夭离继而清浅一笑，“你现在，真的很像我以前在一场幻境中所看见的一位前辈。”
奴九问：“什么前辈？”
“东陵史书记载的皇后，孟矜。”花夭离回答。
奴九一怔，花夭离却是昂起下巴颏，在光影斑驳里划出流畅的弧度，延伸出整张容颜精致到恰到好处的轮廓线，如江南烟雨中的玉石，洁白额上，两道清浅的眉，舒展般如画卷展开了去，眸光浮动的那双眼，亮得发烫，肆无忌惮的如同斜插在北山之巅的一柄长剑。
“世人只知她是个皇后，但其实她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