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钱子项一辈子强势又极有手段,在江苏这一亩三分田里足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钱正岚这三个字是他半世荣光里一个永远也消磨不掉的黑斑,足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梗的他喘不过气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凄凉,后继无嗣是对一个老人最残忍的诅咒。所以当初陈浮生吃定了钱子项这一点,寥寥几句话便赢得了他在南京乃至江浙沪最大的助力和靠山。
但是这种时候仍然轮不到他去插嘴。
钱子项在书房内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圈最后又停在书桌前,提笔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就盖在刚刚那一行十二个字的上面。写完后钱子项提着笔仔细的端详了一番那个魏书的大字,似是自言自语,“几年时间你们都等不及了,打算让我主动放手?”说到这里钱子项冷冷的哼了一声,阴沉着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陈浮生,“浮生,你先出去吧,多陪陪你干妈,不要再提正岚的名字。”
陈浮生点点头走出书房。
此时黄丹青已经做好了饭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钱小琪坐在沙发上盯着饭菜发呆,黄丹青也在发呆。陈浮生走过去坐在黄丹青的右手边跟钱小琪正对面,钱小琪瞄了他一眼没讲话。黄丹青看见了两个人的小动作不禁笑了笑,拍了拍陈浮生的手背,“浮生,琪琪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可能脾气怪了点,你是哥哥多让着她一些。”黄丹青慈爱的看了看陈浮生又看了看钱小琪不禁感叹一句,“上次我们一家人团聚在起吃饭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啊。”保养的极为出色的黄丹青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风霜,眼角的鱼尾纹已经有四处蔓延的趋势。
听到黄丹青讲这个钱小琪翻了翻眼睛抬手制止,“打住,老妈,您认什么干儿子我不管,但别强加到我身上。”咬了咬牙钱小琪幽幽说了一句,“我只有一个哥哥,不是他。”
黄丹青听到这个不禁愣住了,这个时侯门铃响了,黄丹青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我去开门。”说完站起身子逃一样的离开座位。钱小琪撇撇嘴眼里有一丝不忍扭头又瞪了陈浮生一眼。
来的是陈圆殊,一见到钱小琪便扑了上去,“琪琪,好久不见啊。”
钱小琪一直冷冰冰的脸终于有了点笑容,“圆殊,好久不见。”
两个女人尤其是两个漂亮的女人抱在一起总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至少陈浮生此时捏着下巴看的有些出神,有那么一瞬间陈浮生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陈圆殊一直没有结婚的原因,嗤笑一声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彻底赶出自己的脑海。
陈圆殊的到来终于成功转移了钱小琪对陈浮生赤裸裸的敌视态度,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其乐融融,钱老爷子也极为少见的拿出一瓶酒跟陈浮生对饮了几杯,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陈圆殊要走陈浮生站起身说出去送送也跟着走出钱家。
“姐,一阵子没见你又漂亮了不少。”陈浮生嬉皮笑脸的冲陈圆殊讲话。
陈圆殊板起已有些红晕的脸蛋佯装生气,“油嘴滑舌!讨打!”说着抬手在陈浮生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情又要姐出马的?”
陈浮生依然嬉皮笑脸的,“姐,又冤枉我了,什么事用得着您出马啊。”
陈圆殊撇撇嘴,狠狠的瞪了陈浮生一眼,不再跟他贫嘴。陈圆殊虽然论脸蛋的精致程度还比不上素有南京第一美女名头的周惊蛰来的妩媚,但也是出落的极为出色,尤其气质更胜一筹,动静之间相得益彰。接触了这么久陈浮生依然想象不出看似柔弱的陈圆殊当初是怎么把京津大纨绔叶燕赵一脚踩回北方的,至于提着两麻袋钱去闯崇明地下赌场更是难以想象。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亲眼见到是绝难以相信的,即使已经有确实的证据去证明这件事情确实发生过。
“姐,上次让你查的那个非法集资案现在怎么样了?”陈浮生问了一句,“还有这个钱大小姐是个什么来路?怎么看见我跟见了仇人一样?”
陈圆殊听了以后不禁有些好奇,“浮生,还没问你呢,怎么对那件事有兴趣了?你有投资在里面?”
陈浮生挠挠头,“也没什么了,就是一个老同学托我打听一下。”
陈圆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略带揶揄的讲了两句,“老同学?据我所知你没有上过大学,也就是说最晚也是高中的同学,高中同学这么多年还能念念不忘,不会是你当年的小女朋友吧?”
陈浮生大汗,有心掩饰过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就在愣神的这十几秒里陈圆殊回过头来瞟了他一眼,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行了,别再找词儿了,讲讲具体的情况吧。”
陈浮生不再纠结于那个话题,正色道,“那同学的男朋友估计你也听说过,叫齐东吴。其实齐东吴也是我同学。”
陈圆殊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还是三角恋啊,看来那个女孩没有眼光,最后选错了郎君。不过齐东吴这个名字我确实听说过,玩私募很出色,几乎可以和公募之王李石柄分庭抗礼了。”赞赏的目光瞟了一眼陈浮生,“你选的对手没有辱没了自己。”
陈浮生彻底无语了,女人关注的焦点确实比较不合常理。“不是三角恋,是我根本没有恋成。”
陈浮生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陈圆殊却是来了兴致,拉着陈浮生坐在路旁一个长椅上,双手托腮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一副好奇相,“那就说说呗。”
知道今天这一劫逃不过了陈浮生有些头痛的捏捏太阳穴,双臂张开仰靠在长椅上,“姐,你也知道我是东北一个很偏远的小地方走出来的,家里有一个整天醉醺醺的老头,一个疼了我二十几年的老娘,还有一个护着我的哥哥,整个寨子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没超过一千人。”
陈圆殊微笑,“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小时候的经历不是你的弱点,是优势。”
陈浮生双眼微眯,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没有接陈圆殊的话。
“当初我的学费是富贵起早贪黑进山打猎再把猎物卖给上门的山货商好容易才凑齐的,其实富贵比我聪明更适合上学,但是娘和富贵铁了心要把我送进学校,我拗不过。那时候我每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会带一罐娘亲手弄好的腌菜去学校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扭头看看听的入神的陈圆殊,“我不是在哭穷,我想我娘了。”
陈圆殊轻声回答,“阿姨一直在看着你,你没给她丢脸。”
陈浮生点点头继续回忆,“和童心认识是在初中,那时候班上的同学不少,但是肯跟我讲话的没几个,他们都说我这个人天天吃腌菜整个人身上都是一股腌菜的酸臭味,童心例外。”随手点上一根烟吹了个眼圈,“我这个人当时有些小聪明,数学学的好,但是搞不懂语文和英语。”男人有了烟便有了故事。
“所以对你青眼有加的童心同学便给你做了免费的辅导老师?”陈圆殊插嘴一句,话里话外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味道,酸不酸甜不甜。
陈浮生哑然失笑,“你说的那是小说,我可没那能耐让女人主动倒贴。”说到这里陈浮生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事实上是童心请我帮忙给她讲数学。”
陈圆殊又好气又好笑白了陈浮生一眼,“还不是一样的。”
“当时第一眼看见童心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张家寨冬天里被大雪封住的那片白茫茫的原始森林,怎么说呢,对,就是纯洁。当时盼望着下课,因为下课了可以跟她讲讲话。”陈浮生自嘲的笑了笑,“当然,我们的讲话仅限于讨论数学题。当时我的心思估计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各种流言蜚语漫天飞,那时候我对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同学其实挺感谢的,感谢他们给我创造了这个暧昧的环境,我脸皮厚装作没听见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没想到童心居然也可以视而不见,。当时我对童心除了爱慕,还有一份感激在里面。”
“然后呢?”陈圆殊见陈浮生半天没讲话禁不住追问了一句。
陈浮生轻笑一声,“然后,就该升高中了,家那里有一所重点高中,童心的学习很好去那里几乎是十拿九稳,当时我拼了命的百~万\小!说做题为的就是也能走进那所学校。还好除了语文英语其它的功课都很争气,最终我如愿以偿。”
听到这里陈圆殊没来由的心里突然一疼,有一句话不自觉的在脑海浮现: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