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严非说得对,对他牵挂,怨恨,愤怒,或是在意,都是她生活的担忧,而能让她和阮离有新的开始,和不同的方式去相处,就是要让两个人都放下过去,都有新的开始。
那时的四季还不知道,在这一次的不同以往的相处中,却打开了两个人的心和生活。
当晚阮离醒过来一次,闹了一会把隔壁睡了的四季给折腾醒了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天早晨四季打着哈欠坐在他的旁边,多少有些怨念,不过想着要和他说搬出去的事情,倒也没再说什么,还示好似的把他的勺子递到他手里。
阮离有一瞬间愣住了,四季几乎没有对他这样主动过,不是他逼迫,就是他生病她才会妥协。看他握着勺子没了动作,四季有些诧异,看他僵硬着才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不由地放松下来,柔声道:“吃吧”
坐在另一侧的何婉也没见过这么和谐的场面,多往这边看了几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算是四季对阮离事情最好的态度了,现在这样她真不知道这算什么。
阮离低着头,默默地挖了一瓢白粥,乖乖地送进嘴里,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从昨日拿爱说了事之后,交流甚少,一来阮离身体不好精神不佳,二来四季也在斟酌和他相处的态度。
没吃几口,阮离就停了手,扶着桌沿默默站起身,不过还没站稳,身体就要朝前倒去,四季一直坐在一旁看他,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本来他就一脸惨白,偏偏坚持着要上桌吃饭,还不到一刻钟又虚弱得喘着气。四季指挥着冯叔把他送回房,可他依旧不肯听话,四季叹着气道:“我陪你一起。”
阮离这才停歇下来,闷闷地咳着,粗粗地喘着气。
四季坐在床的一侧,自觉地伸过手握住阮离,他手指冰凉而柔软,却缠绕得很紧。
“我要住出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四季话说得很快,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不过就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
阮离今天是第二次愣神了,就在四季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猛地抬头,可惜眼前并没有任何东西,他默默僵住,诧异的神情浮现在他脸上。
“你要不要?”四季没来由地有些别扭,实在是出去治病,搞得跟私奔同居一样,她自己都在心底默默嫌弃起自己来,医生的素养都去哪里了。
“要”阮离哑着嗓子喊道,怕四季没听清,他又忍者不适连说了几次“要”。他的急切让四季不知道说什么,就像是生怕被丢下一样,她心更加柔软。
“阮离”四季叫他“我昨天和你说过,我需要的是爱而不是威胁与禁锢”犹豫了一会,四季还是开口。
“那你告诉我,四季你告诉我”阮离神情忽然变了,显得有颓然,像只收起了尖牙的小兽,他用脸蹭蹭四季的手“我知道你不要我,可是我不能放开你……真的不能……”
“我知道了”四季拍拍他的背:“其实这次出去住,我想带你换个环境,主要还是去看医生”阮离背在这一刻瞬间僵硬,然后扑到她怀里忍不住颤抖起来。
“阮离,我想你自己也知道,你情绪的失控是存在的,治疗能让你面对和放下,我想你过得好,真的,你是我家人。”“我不会放开你……不会……”他咬牙切齿地在她怀里说道,面目有些狰狞。
四季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放开的不是我,是你自己,阮离,我想让你看清自己真正的感情”。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阮离默认了治疗的事实,四季也准备联系师兄,毕竟阮离的身体状况也不容忽视。何婉带来的阮文隽的意见是,一切以医生的意见为准,倒也同意了四季所说的。
韩严非特意给阮离安排了治疗中心后山的二居室套间,离医生宿舍也很近让四季十分感激,韩严非在电话里大言不惭道:“感谢就不必了,卖身给我们中心,还有我结婚礼金多三倍就够了。”
四季得了准信就开始收拾东西,意外地是阮离红着脸拒绝了她的帮忙,说他自己来就可以。四季狐疑地看着他,他确定可以自己来吗?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他房间唯一上锁的地方,那里到底藏了什么还真是让她好奇,每次都只看到一条缝真是让四季心里痒痒的。
也许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四季连看着阮离都觉得他今日顺眼很多。
韩严非特意开了车过来接她和阮离。当看到容貌精致而苍白的阮离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我自诩美男子多年,没想到今天要自叹不如了。”韩严非摸了摸自己的脸,惋惜地说道。四季瞥了一眼韩师兄,没说什么摇摇头,当阮离的主治医生,以后有得他受的。
阮离听到男人的声音的时候就阴寒着脸,手紧紧抓住了四季的手。“他以后就是你的主治医生,韩严非,他也是我的师兄。”四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阮离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总是下意识地警惕万分。
“不是你?”阮离偏着头不满地问,他一直以为负责他的人是四季,所以再艰难他也没有反对。“我是助手”四季赶紧接道:“师兄很厉害,我在他面前不敢卖弄所学。”
阮离听到四季赞扬韩严非,觉得心气不顺,他已经尽力忍让了,可四季还饶有兴致地和韩严非攀谈起来,更是让他忍不住甩开了四季的手,疲累地靠在车窗边。
韩严非一直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阮离的状况,看到他的反应,也不意外,只是没有再开口和四季交谈,专心开车。
韩严非的治疗中心位于郊区后山,十分适合病人的康复,有专门的医护病房也有疗养的套间。四季和阮离就搬到了位于离湖不远的后山套间里。
四季知道阮离不太喜欢别人进入他的领地,只让护工人员帮忙把东西搬进屋子。其实房间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只需要把衣物和洗漱用品带来就行,所以四季清理起来还是十分快速的。
韩严非考虑到阮离的身体情况还特意放置了轮椅,里面也配备了急救铃和基本的急救装置。
阮离在四季和韩严非的帮助之下,躺到了床上,他从早上醒来面色就很难看,但还是坚持坐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在车上的时候就几次吐得稀里哗啦,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已经几近昏睡。
“他身体很不好?”韩严非默默看了一眼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的阮离,轻声询问。“是,他体质不好,他母亲也是这样,不到三十五就去世了。”四季点头:“他肠胃不好,还有哮喘,用药要注意,他眼睛是视神经受损没法治了,我再考虑后天给他做个脑电波检查,他这几天也有头疼的症状。”
“他对你是不是……?”“是……”她就知道,凭着韩严非的敏感,要知道阮离对她畸形的依赖是迟早的事情,其实她在出国前就有所感觉,所以才会一走八年,回来依然冷淡地对着他,不过是不想被纠缠,可是世事难料。
韩严非很是郑重地说了一句:“你大概就是药引子吧”四季也很是负责任地想了一下:“我是发病源”两个人相视一笑,大有苦中作乐之感。
也许是换了环境,也许是有了靠谱的韩严非的帮忙,总之四季终于有种缓了一口气的感觉。
韩严非安排好一切就离开了,四季去房间看了看睡了的阮离,见他并没有被她清理东西的动静弄醒,她便安安心心地去厨房熬粥了。
阮离其实睡得并不安稳,这不是他熟悉的地方,没有他熟悉的气息,只不过因为身体太过疲乏才昏睡过去,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醒了,下意识摸着床沿却没有感觉到四季的存在。
他猛地挺直身子,浓重的晕眩袭来,让他连在床上坐着都做不到。他左手紧紧扶着床边,用腾出的右手按了按愈加疼痛的额角,缓慢支起身试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