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他熟悉的房间不过刚一迈步就碰到了床柜,绊倒在地,重重地跌在没有铺地毯的瓷砖上,刺痛很快从小腹传来,他喘着粗气虚弱地喊着“四季……四季……!”
在厨房开了抽油烟机的四季没有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还在慢条斯理地往锅子里放菜,想着这是两个人搬出来的第一顿饭,也是她做给他的第一顿饭,还是该重视的。
等她将白粥端进房间才看到狼狈不堪的阮离,他趴在冰冷的瓷砖上,微长的青丝被他的汗黏成一撮一撮,他弓着身子,不断反胃呕吐,嘴角边有着黄绿色的液体,甚至带了血丝。
他的脸瘦削苍白,额头还有碰撞的血伽,一阵高过一阵的喘息使他身体不断颤抖起伏。
四季看得触目惊心,阮离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刚回来的时候他还能自己撑着盲杖在房间里到处走走,可经过这几次,他连坐很久都做不到了。
四季将粥放在一边,跪在他的身边,托着他的头将他从地面扶起,抱在怀里。
他无意识地继续作呕,漆黑的眼前什么都没有,绝望的深渊就要将他带有,却有一双手拉住了坠落的他。
"四……呕……季……不……呕……走……"他的话语断不成句,却丝毫不影响他表达他的依恋。
四季抱着他,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我在……我在……别说话了。"他的状态实在吓人,四季怕引发他的哮喘,只能一边安慰一边安抚地拍他。
"疼……冷……唔……"阮离靠在她的胸前,感受到四季的安抚,破碎的娇嗔从嘴里溢出,头也晃了晃。
四季也不顾他嘴角的污秽,将他搂紧,托住他身体"地上凉,去床上。
四季揽着他的身子,半拖半抱将他从床边的地上弄上床,用被子包住他的身体,让他上半身靠着她。
他瘦的脱了形,她完全可以将他揽在怀里,摸到他凸起的肩胛骨。
四季腾出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去摸他的小腹,果然又是一片冰凉,甚至能够摸到腹部的硬块和搅动的小肠。
又是这样,他的身子一直拖着没好全,每次又都折腾出新毛病,病情反复缠绵,最容易出现病情恶化,对药物产生耐药性。
他现在就是这样,普通的止痛药根本不起作用,一定要加剂量和下重药才有效,偏偏他又受不得疼。
四季在他肚脐周围打着圈按揉,他疼得小腹一阵收缩,腹部也一阵作响。
"疼得厉害,我要医生过来好不好?"四季凑到他耳边说,招致他呜咽的反抗声:"不……呜……揉……"
四季没说什么,认命地替他继续揉着,可他还是疼,细长的脖子不断不自觉地向后仰,一只手垂落在身侧,青筋毕露。
听到他肚里一阵水响,四季停住了手:"要泻了?我抱你去厕所?"他无力地动了动头,身体也随着水声颤动。
扯开他身上的被子,四季紧了紧他的身体,抱着他向厕所走去,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再轻也有些重量的,四季力气还算大,美国八年都是她一个人过的,倒也没有摔着阮离。
将他成功移到马桶上,让他靠着她,他肚子里的水声咕噜咕噜的,四季蹲在他的前方支撑着他的身体,一只手扶着马桶旁的扶手,一只手揽着他。
阮离双手交叠在腹部用力按住,嘴唇雪白,面色灰暗,不断有冷汗自他额上冒出。
好不容易拉完,四季清理完,才又抱他回到床上。
泻完之后他明显舒适很多,但显得愈加疲惫,整个人蜷缩在四季的怀里,手也虚虚扯着她的衣服。
"我给你熬了粥,喝点再睡,否则胃会疼。"四季摸摸他的头,说道。
他点点头,浑身乏力,四季喂了几口之后就闭眼不喝了。
"抱我……睡……"四季企图将他的身子放平在床上,可他将脸埋在她的小腹,双手交叉抱住她的腰,紧紧地抱着,四季根本无法动弹。
无奈摸了摸他的头,扯过被子盖住他身体,坐在床上发起呆来,她想说,菜又白做了,她想说她也饿了,不过还是算了。
阮离枕在四季的腿上睡得很安稳,四季不想离开惊动他,他眼睑的青色十分明显,脸色也依旧苍白,她有些为他的身体担忧,已经没见过他的脸上出现多一点的血色了。
四季饿得不行伸手拿过床头柜的阮离喝剩的粥,不再顾及什么,豪迈地喝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味道,因为阮离的胃不好,所以连下咽的辣菜都没有准备。
阮离忽然情绪不稳的时候,四季还在打量着房间,感到腿上的头一阵摇晃,她立马低头查看他的情况,果然见他呜咽着似是陷入梦魇。
那时在医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总是无法一直安稳地睡着,现在的他又是一脸绝望和痛苦,手指微动像是要抓住什么。
四季一只手安抚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一只手握住他抬高的手,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多么主动的做了这一切,与医院那一晚她漠视他的痛苦不同,她几乎在他情绪变化的下一刻就做出了反应。
“阮离,我在,继续睡”四季的手顺着他的头顶往下走,抚摸着他的背脊,瘦骨嶙峋却让她莫名的觉得心酸。
这样的人,偏激固执;这样的人,依赖粘人;这样的人,阴沉敏感;与他相处很难,离开他也很难,用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他有多累,她都难以想象。
他的身体在她的触摸下停止颤动,平静下来,身体又恢复刚刚微微起伏的状态,呼吸轻轻浅浅,好像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四季是将近中午十二点半才叫醒,阮离是上午十点睡的,为了他胃着想,还是在中午再进点食比较好,何况他还要吃药。
阮离迷迷糊糊地睁眼,可还是赖在四季的腿上不肯移开,大概是发现四季对他的退让,让他忍不住得寸进尺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四季会对他改变态度,为什么会在他入睡之后仍旧没有离开,不过他舍不得去想,一想也许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等会要吃药,多少吃点东西,我熬了玉米排骨汤,赏个脸吧。”四季虽然都这样说了,可是阮离还是不愿放开她,没办法,四季只好提出带他一起去厨房。
果然还是韩严非有先见之明,准备了轮椅,阮离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需要用到。四季将他放在轮椅上,推着他走出房间。
阮离从来没有坐过轮椅,这对他来说是个新鲜的事物,他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来感受它。
四季看到他用手去触摸冰冷的轮椅,顺着金属杆一直摸,总觉得像是吃了柠檬一般,酸涩溢满,她握住阮离细长苍白的手指:“太凉了,别摸了。”
阮离似乎被她的说词吓到了,他呆呆地停了手,按照平时他一定会回握住四季的手但他没有,他没有光亮的眼睛直直地,整个人都有些停滞。
半天他才歪着头,朝四季的方向说:“你在关心我?”四季被他噎了一下,她有那么差劲吗?除了刚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故意刺激,后来他哪次发病她不是克制自己陪着他,尽力照顾他,现在搞得她好像虐待他一样。
四季没说话,松开他的手,默默站在他身后,推轮椅:“先去厨房吧。”阮离没得到四季的回答,也不难过,总比直接说不要好很多,他慢慢靠向轮椅的后背,放松自己的身体软在轮椅上。
四季没敢真的把他推到灶台那里,虽说有油烟机,但终归还是有些气味的,四季把做好的菜又回锅热了热,再把一直炖着的汤盛出来装好。
四季把东西都端到桌上,将一张椅子抽开,把他的轮椅推到餐桌旁,把盛好的粥放在他的手上。
他在摸到碗的时候脸上就显出了一些不满,垂着眼睛低声说道:“不能喂吗?”四季刚坐下听到他的声音一时没做些什么反应,半天才支吾道:“自己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