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看见有些人一边吃着,一边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悄悄藏着肉,最让他移不开眼睛的是一个孕妇,她蜡黄的脸上有着异样的潮红,额头枯黄干燥的头发被不断冒出的汗水浸湿,一只手哆嗦着夹着碗里的饭菜,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似乎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佝偻着背脊,刚伸出的双手无力的落在了面前的汤里,邻座的一个老婆婆正准备开骂的时候却见她已经昏倒,赶忙将她的手拿了出来,倒了些肉汤进了自己碗里,哪知此时这孕妇一个不稳就向着地上倒去,还好旁边坐着的一个女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她的手腕。
田野看见了,不由一股气冒了出来,一句话没说放下碗筷便起身往那边走去。桌上的众人这才看到了异样,姜校长扶着她瘦骨嶙峋的背,看着院子里依然狼吞虎咽的众人急切的道,
“这是谁家的媳妇?”
话出过后半晌都没有人回答她,她又朝着众人喊了好几次,旁边那端着饭碗,满嘴饭菜的老太才咿唔道,
“她家没人了,她男人上个月还在湖南那地儿就饿死了,她能活到现在算她命大。”
听着这话,邢家众人心生怜悯,赶紧将她抱进了屋,盖上了棉被,彭老师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照顾着她,
“老师,你们快去吃饭,我来照顾她,她应该没大事,只是饿得太久了,等下我去给她熬点粥。”
“我都吃饱了,你照顾着,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那背我刚刚摸着都硌手,我去给她熬粥去,有粮你去帮我烧火。”姜校长拉着邢有粮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房间里,彭老师见邢悠悠一直守在边上,有些好奇,便打趣着问她,
“小丫头,你怎么不去吃饭?”
“悠悠肚子小,已经吃饱了。”
彭老师看着她可人儿的样子,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那你帮我给这阿姨擦擦汗,老师出去端碗陆商汤去。”
邢悠悠点了点头,装作给她擦汗的样子,悄悄喂了些秘境里的泉水到她嘴里。
半晌过后,只见躺着的人脸色变得煞白,紧紧的皱着眉头,汗水不断的从她的额头冒了出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邢悠悠也跟着紧张起来,心里想着不应该啊,怎么喝了她的泉水反倒严重了?
炕上的妇人双手不自主的握得紧紧的,彭老师紧张的轻声呼唤着,
“幺妹儿?你醒醒,幺妹儿?”
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答话,只是嘴里呻吟着,似乎很是痛苦。此时,端着稀粥从门口跨进来的姜老师看见了床尾的一滩水迹,惊道,
“遭了,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
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清粥,找到满嘴油腻的付晓健,拉着他说道,
“里面的妇人怕是要生了,你跑得快些,赶紧去把村里的接生婆请来。”
付晓健虽然贪吃,但也知道事情紧急,放下碗筷就去了村里。
屋子里,邢悠悠也着急,她虽然不太懂生孩子的事情,可是也知道这妇人底子很差,再加上长时间营养不良,又饿着肚子,根本没有力气生产,只怕是危险得很,想着大哥二哥母亲的遭遇,邢悠悠不由更加的担心。
一旁的邢有粮和邢有乾默默的握着自己妹妹的双手,牵着她走出了屋子,三兄妹坐在外面的屋檐下,心里五味杂陈,
“大哥,你说这位阿姨会像妈妈一样吗?”
邢有乾忧伤的看着面前的大哥,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你还记得?”邢有粮听着自己弟弟这样问,心疼的抱着他。
邢有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算不算记得,他只是知道妈妈一直躺在床上再没有起来抱过他,喊她也不答应,妈妈的脸也不太清晰了,可是味道他还记得的,香香的,这算是记得吧。
邢悠悠被大哥紧紧抱在怀里,沉默不言。她的记忆又回到了她刚来的那天,那一整天她都是迷迷糊糊的,可是她却一直对于那双充满温柔和怜爱的眼神挥之不去。
“妈妈么,那也算是我的妈妈吧,她用她的生命换取了我的生命,可是这再造之恩却再也无以为报。”邢悠悠心里这样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想来这恩情只能回报在他们身上。
正在三个孩子发神之际,付晓健背着王婆就冲了过来,
“你们几个孩子,快让开。”
付晓健什么也顾不得,赶忙冲进了屋,将王婆放到了地上。王婆扶了扶晕乎乎的脑袋,正了正身体,埋怨道,
“怎么又是你们家,你们家谁要生了?”王婆想来想去了想不出答案,只好把目光放到了付晓健的身上。
气喘吁吁的付晓健正在一边咕噜咕噜的喝着水,
“不是我家的,不过人在我们家炕上,你赶紧去看看去。”
王婆年纪渐大,眼神不好,走到床前了才看到当事人,一个枯黄干瘦的女子,满脸虚汗,双眼无神,似昏似醒,
“丫头?丫头你可还听得见?”
王婆拿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见有什么反应,又去到了床尾,看见褥子湿了一大片,
“这羊水都破了,男人和孩子都出去,女人留下帮忙。”
该忙活的忙活起来了,该出去的也都出去了,门关上之后,付晓健撇了撇嘴,想着赶紧再去填填他的肚子,
“跑了一圈肚子又给我跑饿了,走,有乾,陪老舅再吃一顿。”
付晓健推着邢有乾就往前走,院子里,两人只见几张桌子上的盘碗早就空空如也,连一点汤汁都没有,舔得是干干净净的,连着粥盆里也是一颗米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剩了,就这么不客气!!”
付晓健气呼呼蹲在一边,幽怨的看着自己的大侄子,
“败家孩子!”
邢有粮看着自己舅舅那样儿,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莫测,让付晓健看不懂。
只是付晓健这话让边上流浪而来的人们心里愧疚,一个粗眉的汉子站了出来,说道,
“我们不会白吃你们的,这救命的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以后大兄弟你有什么事儿,我们都愿意帮你,绝不会推三阻四,你们说对吗?”
粗眉男子看着身后的这十来人,大力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