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1 / 1)

“恕臣难以从命。”

“陛下,臣不同意!”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关霖皱眉,路域含怒。

路域心想,谭初芸实在是太胡闹了。

她才刚刚及笄,十五岁的年纪,虽说古代女子早熟,但在路域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

他几乎能推测出她的心理活动,因为被他拒绝,又不知怎得发现了他与关霖的事情,她从而心有不甘,一时气愤之下就作出了“就算搭上我自己也要拆散你们”的决定,幼稚得堪比幼儿园里争抢玩具的小朋友。

但她冲动的后果并不是什么小事情,君无戏言,元康帝但凡点了头,搭上的就是她自己和关霖的一辈子。

元康帝还未从幺女请求赐婚的惊讶中脱离出来,这边右相和镇抚的反应便让他陷入了又一重迷惑。

他忍不住道:“关卿,有什么可以先稍后再议……”

“陛下。”

关霖直接跪在了地上,行了个大礼,“臣已有心仪之人,恕臣福薄,无法得七殿下厚爱,还请七殿下收回方才的话。”

元康帝顿时一噎,左手边是自己宠爱的女儿,右手边则是大殷肱股之臣,迟疑片刻后,他将目光转向了路域:“路卿……又是何出此言啊?”

在他看来,谭初芸和关霖的事情,跟路域那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难不成路域心仪谭初芸?

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路域,突然觉得路域虽然人是莽了些,书也读的少,但胜在武艺高强,身强体壮,肩背宽阔,颇有男子之气。芸儿若是嫁给他……也不是不行。

却见路域袍子一撩,也是跪了下来:“臣怀有私心,不同意这门婚事。”

“本公主不管!”谭初芸嘴唇一瘪,上前跪扶着元康帝的膝头,“父皇,儿臣就要嫁!”

元康帝忍不住教育她:“你贵为公主,怎能如此不矜?起来!”

“父皇……”谭初芸眼角发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元康帝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这……”

“陛下!!!”

一道呼喊如同炸雷般自金殿外传来,一个身披破破烂烂的玄甲、满脸灰尘的兵士踉跄着跪倒在殿外,双手颤抖着捧上一封密信:

“边关急报!”

元康帝神色一凛。

张福将密信拿了过来,元康帝拆开信纸,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芸儿,”他咳嗽了两声,“先回宫去。”

“可是父皇……”

元康帝重重一拍桌案:“朕让你先回去!”

谭初芸顿时哑然,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知道父皇这是动了真怒,小鸡似的呜咽一声,乖乖退了出去。

“关卿,你也先回去罢,”元康帝叹道,“朕要同路卿说些事情。”

关霖的眼神微变。

他问道:“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元康帝有些不耐:“关卿若还有事,便明日早朝时禀吧……现在先退下。”

但关霖知道,他一走,路域便极有可能将他们两人的事和盘托出……而且,还会一己担责。

他怎么可能放路域一人面对元康帝?

“若陛下不想见臣,臣便在殿外跪候。”

关霖叩了个头,便直接去了殿外,席地而跪。

旁边的小太监看得心惊,关霖为相这些年,圣上都不舍得罚他跪,而他却自己跪在了殿外。

而他跪在这儿的原因……

小太监心思一动,便牵连上了殿内的那位世子。

难不成,关霖竟是为了路域长跪于此?

元康帝何曾见过关霖这般态度,一时隐隐见怒。他隐约发觉出什么不对劲,双目微眯,看向旁边的路域:“路卿,你方才说你有私心……那朕问你,你可是对芸儿有私心?”

那双苍老混浊的眼睛迸发出精光,语气看似温和,却带着一股帝王家的压迫。

路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得不说了。

只是关霖跪在外面,便是要和他一起承担的态度。

他只得把语气放轻了些:“臣的私心并非如此,只是还请陛下听完后,莫要动怒,治臣之罪。”

元康帝颔首,示意他说。

片刻之后,听完路域的私心,元康帝努力维持的平和顿时被打破,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右手食指颤巍巍地指向他,气得牙齿都在颤抖:“你们……你们可都是男子!”

“臣明白,”路域忙不迭地回道,“虽都为男子,但我与关大人心意相通,已彼此许诺,愿白头偕□□度终生。”

“你们……荒谬!着实荒谬!”

元康帝气得手都在抖。

他本还想一会儿见就将关霖宣进来,怕这位伤势刚好不久的右相又跪坏了身子。

但现在,还宣什么宣!

他这些日子想给路域和关霖分别指婚,其实还有着另一重考虑。这两人都是英杰,将来必然势大,而关霖在人品之上没有太大污点,路域虽纨绔,最近却也有所收敛。要牵制他们,便要从他们日后的子嗣女眷下手。

但如今路域告诉他,他们俩要在一起,两个男子。

那还有什么子嗣女眷?!

更何况,这两人若有一日生出反心,但凭他二人,就能将大殷造个天翻地覆!

元康帝盯着路域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他沉声道:“路卿,来,看看这封信。”

路域接过那封边关急报,略略看了一遍,便明白了元康帝的意思。

元康帝是让他去守玉林关。

北疆有三大险要关隘,其中天山关、厉风关易守难攻,而玉林关因为这些年来的山崩,不少地方都失了原来防守的便利点,也成了九死一生之地。

当年就连镇国公也在这道关隘上吃了大亏,差点身陨其中,他现在的膝盖还会在雨天疼痛,就是因为在玉林关时,膝盖中了一箭,从马上摔了下来。

本来大殷的军队已经到了玉林关外,但由于将领的一时不慎,中了突厥的计,竟是让突厥一次剿灭了四千人。

剩下的五千兵马不得不退居玉林关后,但突厥三万大军早已压在玉林关外,那将领自刎谢罪,副将们却是难以顶替其位,不得不向朝中求援。

增援兵马要到玉林关,至少需要一旬。但若是从京中派出将领,快马加鞭不过半旬就可到,玉林关的士兵还撑得住。

只是五千对三万,又是险境,堪称九死一生。

朝中将才凋零,唯一可用的几人中,其实并非路域最适合。

但好巧不巧,他今日在谭初芸的举动下,被激得坦白了与关霖的事,就是将自己的把柄暴露给了元康帝。

路域明白,若是他想和关霖在一起……他就不能拒绝元康帝。

纵使去的地方,有近十成的可能性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毫不犹豫,便对着元康帝拜了下去:

“臣愿供陛下差遣,前往边关。”

“胡马不平,誓不归京。”

从殿中出来时,已是傍晚。

夜风微凉。

路域一出殿门就看见了仍在那儿跪着的关霖,顿时心口一紧。而张福快步走来,传话道:“关大人,陛下已经知道你想上奏之事了,陛下允了,还请您快快起来。”

关霖看见了路域,这才缓下神,想站起来,但已经僵得没有知觉的腿却撑不起力气,路域不得不上前扶住他,以免他摔倒在地。

“陛下说了什么?”关霖顾不上自己的腿,定定的看着他。

“没什么,”路域咧嘴一笑,“只不过是叫我去北疆一趟,不算大事。”

宫道上没什么人,关霖便将手搭在了路域的手臂上,因为双腿麻木,只能缓缓前行。

两人在染了火红与绛紫的天色中,一路向宫外走去,伴着安静的氛围,像是已经如此走了许多年。

关霖突然道:

“三大关隘,天山关有李将军镇守,三年来一直安稳,堪称铜墙铁壁。厉风关时常遭遇突厥骚扰,却都被田将军以雷霆手段打了回去,这两年的人口数量也渐增,算是太平。”

“所以是玉林关出了事。是也不是?”

路域知道瞒不过他,只得讪笑一声,应道:“是。”

“赵将军从戎十余年,也是老派将领了,若非他出了什么意外,不可能派人回京求援,”关霖低声道,“所以是他身陨了,是也不是?”

“……是。”路域叹了口气。

“玉林关还剩多少将士?”

“……八千。”路域瞒了数额,想让他放心些。

“突厥呢?”

“两万五。”

自最近的厉风关调兵去玉林关,少说也要一旬。而路域去玉林关,靠乌啼只需三日。但八千兵士,群龙无首,到时候还能剩多少人?你路域去了,又能顶多少日?

关霖没将这话问出来,只是手指发紧,攥住了路域的手臂。

元康帝分明想将大殷的江山托付于他二人,如今却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选择了卸磨杀驴。

若是谭初芸没有来这一出,那他们的关系也就……

可日久天长,又怎能永远守得住。

关霖明白,到底都是要有这一天的。

他怪不得七殿下,也怪不得其他。

他只怪自己,为何如此羸弱,甚至都不能亲自陪着路域奔赴边关。

“我要先回府,禀告父亲母亲,”路域的声音却一如往常,仿佛只像是要出个远门,“明早出京,需备些东西。”

关霖沉默良久,最后只道了一声好。

待出了宫门,他的腿已经好了许多,便上了马车,等看着路域快马消失在街头,他方才收回了视线,让车夫起驾。

这一封北疆急报虽是秘密,但关霖在乾清宫外跪了一整日的消息,却是在这晚上的饭后茶余时迅速传遍了京城。

关相被皇上偏爱多年,为何今日却长跪在殿外?而且整整三四个时辰,皇上都说没让他起来。

而在殿内只有镇国公世子,据说圣上还发了好大一通火,皆因那纨绔世子。

于是有心人已经编出了一出故事,说关相与世子曾是师徒,关相怕是因为这纨绔惹的祸,受了牵连。

但接着又有人反驳,他听过的版本分明是关相主动下跪,是为了那纨绔世子求情,师徒情深,可歌可泣。

还有人质疑,说关相在弘文殿左不过一月之期,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

不管何种猜测,最后都是从惊讶转为嗟叹,怎得关相清风朗月,却为了一个纨绔而跪?

关霖没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他一回到府中,就开始翻找那些关于北疆、关于玉林关的典籍,但全部找寻出来后,他又迟疑了。

他这些信息会不会有假的错的,万一拖累了路域,又该如何?

关霖没去过战场,但当年住在孟府时,隔壁有一户人家,三个儿子都是少年英杰。老大沉稳,一手好刀法,老二嘻嘻哈哈,偶尔还给关霖编一个草蚂蚱,老三内向害羞,但身手却是最好。

后来他们都上了战场,三年后,只有失了一条腿的老幺拄着拐回来。

他孑然而归的那天,那户人家的老母亲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犹自在关霖耳边回荡。

若是路域……

关霖捏皱了手里的书页。

他不敢想。

男儿年少,自当建功立业,去博得一番好功名。关霖明白,也不会阻拦路域的选择。

可元康帝的心思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里——玉林关易攻难守,九死一生,突厥大兵压境,北疆兵马寥落。

他就是要让路域去送死。

而路域不得不去。

关霖颓然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寒窗十二载,读书破万卷。

可他却只能身在京中,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身涉险境……而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第一次痛恨于当年的自己,为何要选了这一支文弱的笔杆,持刀从戎,不也能平家国、安天下?若是他从了戎,是不是就不会像如今这般,面对路域的处境,他却无能为力……

“吱呀。”

关霖一愣,抬头看向窗边。

只见少年笑意吟吟,从窗外翻了进来,灯火下的眉眼恰如良人。

“你……”关霖睁大了眼睛,“不是回府备东西了?”

“已经备好了,乌啼也带来了,在马棚那边,选了最好的马料喂得饱饱的,”路域笑着牵住他的手,“临行前一晚……我想好好陪陪你。”

关霖的信任值,早已超过了70%。路域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他现在用掉了一张卡,而系统告诉他,往后的剧情与任务无关,系统也不会再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换而言之,就算路域用了续命的卡,他也可能会死在边关的战火里。

前途未卜。

所以他想来看一眼关霖。

“关大人别误会,我不是为了道别来的。”路域深深地看着眼前人,目光一寸一寸地掠过关霖的眉眼,描摹着他的面容,再无数次地刻在心脏上。

“我是想告诉关大人……等我回来,便要向皇上求娶当朝的右相。”

他一副混不老实的模样,撩起眼前人的一缕鬓发:“或者求我嫁给右相,也不是不行。你怎么看呢,关大人?”

关霖抓住了他的手指。

“右相允了。”

他盯着路域,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认清心意后的事……我不是不知道。”

在路域惊愕的目光中,关霖扯着他的领口将他拽上前,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

唇齿相错,眼底欲色沉沉。

关霖凝视着他,低声道:“既然都允了……那便将后面的一并完成罢了。”

夜色渐深。

灯火灭了,昏暗中只余散乱的衣衫,还有低低喘息。

关霖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柔软床单。

路域哑声唤了一句“关大人”,不消多时,又将称呼换成了“夫子”,“宝贝儿”,去咬他的耳,他的唇。

最后,他一遍又一遍唤着那人的名字,“关霖”。

关霖,关霖。

仿佛不管生离死别,不管此生来世,都要让灵魂上烙印了关霖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路域:谢邀,人还没走,已经在想老婆了。

关霖:……嗯,我也想。

谢谢大家的关心qvq吃了药已经好多啦!天热了,东西容易坏,大家也要注意饮食呀,身体棒棒才能开心看文~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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