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客官,有事您说话,别哭啊!”
这可难倒了伙计,发生口角的见过,因此打架斗殴的也有,但是喝到黯然神伤涕泗横流的好像还是第一个。
“这个……嗝,这个家伙,他是负心汉!仗着自己好看,哼!撩拨我、逗弄我、千方百计动摇我!”
“啊?”伙计一头雾水,顺着小少年指的方向看去,不正是有着盛世容颜的玉……玉什么君吗?负心汉?她?
话题里的正主却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饮酒,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捏着酒杯的手纤如柔荑,畷饮那唇朱红柔软。
而这边,凌若还在说。
“结果呢……唉!”小少年凄笑几声,“有家室的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你说!他这么做是不是不对!”
被凌若猛的一拉,伙计懵了,忙不迭地的点头称是,“不对,不对,都是那个人不对!”
身为在酒肆干了十来年的资深伙计必须时刻谨记,绝对不能与喝多的人讲道理。
而且,以后要是这个人再来喝酒,他绝对得拦着。最多只能一壶,多要也不卖!
现在被这么拽着,最后也无法干活了。伙计干脆放弃挣扎,将少年对面的木凳拉出来一屁股坐下,语重心长道,“听老哥一句劝,错的人就别等了。好姑娘那么多,哦不,外面的好姑娘那么多,再找一个吧!”
“我不!”最后少年回的决绝。
“酒呢,我的酒怎么还没来?”
严实的犹如肉粽的少年终于松开伙计的衣袖,胡乱拍起桌子吆喝着要酒。
外头夜黑风高,店里却是人满为患。
酒肆内座无虚席,各自饮酒为欢,划拳、吹牛亦或独酌。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角落里,坐着一位为情所伤的少年。
过了一会,来了个中年男子,提上一壶热茶递给伙计,“别再给他酒喝了,都不知啥底细,拿什么换酒他说了吗?喝成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管。”
“唉!我看这人估计被伤的不轻,都想不开到来咱们楼门了,这是准备寻死啊!”
“他是个外地人吗……”说着,还专门俯下身子仔细观察,只是对方穿的太厚实,除了眼睛哪里也看不到。
警觉性是天生的,至少以凌若的五感即便醉酒也能察觉有人靠近,尤其是对方似乎还带着什么意味不明的企图。
少年登时睁开双眼怒视,满嘴醉气道,“你谁?”
那人被瞪得突然,没来由的后退了几步。
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凌厉的、冷漠的、无情的,像是一把尖刀,一寸一寸刺进他的肉里。
“嘶!”屋子里很暖,他却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这位酒客,明明才见过一次,却莫名的熟悉。但是在这种熟悉中,又藏着几丝惧怕,好像曾经留下过什么不好的记忆。
“我是这家酒肆的老板”,然后他举着茶壶对眼前少年道,“小酌怡情大酌伤身,最好喝点热茶解解酒。”
说完,看了一眼伙计示意由他接手,然后放下酒壶就转身走了。
论陪喝酒,绝对一万个没问题。可是眼前这人,他是断然应付不来。
“要不,你俩聊聊,看今天能不能当面把心结解开?”
少年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今天来这可是有正事的……嗝!儿女情长什么的,儿女情长…没有就没有!”
“想开就好了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伙计聊的起兴,刚想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才想起这是客人的酒,又赶紧将酒壶推了回去。
“您说有正事,敢问有什么我能做的?”
“有人在村口……嗝!欺负我,一群人一大群人!连族长都来了,还有你家老板!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是我杀的人!可恶!讨厌!而且,而且你说你不记得,不……记得要怎么帮啊?”
越说越晕了,怎么连老板都掺和进来了,看刚才生疏的样子,这两人不像是之前认识啊。
眼下就只有找那个人帮忙了,还能借此与之攀谈,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伙计瞅向红衣美人,脸不由有些发烫。
闻言,美人仍是不动声色的饮酒,他点的是此地最烈的酒,却像喝白水一般杯杯下肚。大约喝到第七杯,酒壶已空,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个伙计。
于是交代道,“你下去吧,她的账算在我头上,其余的事也交给我便好。”
伙计没想到两人竟然真的认识,不禁回想少年刚才说的话,再不可思议的看向美人,心中感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喝完后,玉郎从袖中掏出几枚种子递给他,“常世五谷,还有一些常见的蔬菜。”
楼门地处偏僻,与常世隔绝。当年被封印的突然,根本没什么储备,在此处居住的人过着的是近乎茹毛饮血的生活,粮食和蔬果对他们而言,是几乎只存在于祖先留下的记录中的东西。
而现在,这几枚小小的、黑黑的种子,是能让人继续在楼门县活下去的希望。人也好,动物也罢。只有吃好穿暖,才会有心情繁衍。对于从未出过北境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伙计虔诚的双手接下,从衣袋中找出一块毛皮,小心翼翼的将这几枚种子包好,再拿到后面的里屋。
夜色愈浓,先前来的酒客喝够了酒,三两结群,要么踉踉跄跄,要么勾肩搭背的走出酒肆,也有喝高到走不动的,和凌若一样趴在桌上打鼾。
等人们几近散去,红衣美人才走到凌若桌前,“几日未见,中间似是发生不少事啊。”
口中不知念了什么,一把扇子从身上掉了出来。
玉郎朝着瞥了一眼,“真是孽缘。”
于是朝着通体乌黑的扇子输了几道真气,传音道,“楼门县,酒肆,速来。”
“不管汝为何人,在那人来之前,这女娃的生死现在可是捏在你手中。到底要怎么做,汝自当仔细思忖。吾之所望,于明早还能见到她。”
说罢,便拂袖离去。
唯剩喝的烂醉如泥的凌若,和被吓唬的有些发抖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