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阻拦不了,只能赶紧去报。
顾欢意根本没睡,房里点着灯,她正在想事情。
见李从心面色沉沉的进来了,顾欢意吩咐宋平带人守在门外,她有话要跟李从心谈。
李从心打量她,她神色的确不好,但也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在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顾欢意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这大半天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虽然有诸多事情想不清楚,但她还是愿意相信李从心对她并无恶意。
李从心见她不说话,不由得心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也不对我说实话?”
顾欢意便问:“那您跟我说实话了吗?”
李从心愣住,从头到尾,他骗顾欢意的事只有一件。
顾欢意边说边打开木匣:“有一个东西,我从未给您看过,但我相信,您是知道的。”
预言信被取出,放在李从心面前。
李从心没有伸手去拿。
他有些不安,握着拳坐在顾欢意对面,想着该怎么解释。
顾欢意也很不安,她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怕自己将情况想得太过理想,若自己逼李从心露出了真面目,自己头顶的天,又要塌了。
上一次天塌了的时候她可以依靠李从心,这一次呢?要她如何承受?
想到这些,顾欢意就有些哽咽,说道:“我与您相识两年有余,受您诸多照顾,也感受到您的情意,我愿意相信您。可是有些事,关乎我顾氏满门的性命,我不能感情用事,必须要问清楚,还请世子坦诚相告,这封信是不是您写的?信中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欢意。”李从心轻轻唤了她一声,顾欢意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但李从心却觉得无法启齿。
前世今生这种事,如何能让人相信?他纵然说了,顾欢意也不会相信吧!
他既懊恼又烦躁,捏着拳头说:“我不想骗你,但有些真话比谎言更难以让人相信。”
顾欢意固执说道:“您不说,怎么就断定我不信?”
李从心吸了一口气,打算从眼前的事说起:“今日我父王的车驾坠湖,若不是我事先已安排他悄悄进京,他便丢了性命。”
明王车驾坠湖的事,顾欢意在出宫时听金英说了,但她当时心太乱,又知道李从心早有安排,便没多想。
现在听他说起,顾欢意便意识到,如预言信一般,他之前就知道明王会出事!
“你是早已查到有人要谋害明王吗?”
李从心摇头:“不是我查到的,而是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过!我父王坠湖而亡,我因他的死与皇上反目,一步步落入贤王的圈套之中!”
顾欢意睁圆了眼睛,不太理解“发生过”是什么意思。
李从心说:“古有庄周梦蝶,庄周梦醒之后,不知是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我此刻也是如此。我如同早在梦中过完一生,在那里,你如我在信中写的一般,沦为官奴,嫁于李成旭为妾,最后因不堪寒冰散的折磨和胁迫而自缢,这一切都在我眼前发生过!待我三年前梦醒时,这一切却又还未发生。我迫不及待的想救你和你的家人,却天势难改,顾家军的覆灭已成大局,我只能竭力救下你、护住你。此时此刻,我很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我的梦。若我醒来,你已不在,我又该怎么办?”
说道后面,他的言语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安,绝非矫饰。
对于庄周梦蝶的解释,顾欢意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无法理解,但一切仿佛又都解释得通了。
顾欢意很早很早就察觉到李从心对她的了解、对她的感情超乎常理,若是如他所说他们在庄周梦中就相识一生,这便对了。
还有顾家的命途、贤王的计谋、明王的安危,这一切都能解释了。
在沉静之中,李从心越发不安。
刚重生时,李从心也有一段时间无法理解自己的处境,总觉得今生今世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但自从在凉州见到顾欢意,李从心就很少去想这些事了。
就算是幻象,这里有顾欢意与他相伴,他也知足了。
但此时,他开始害怕,害怕梦碎,害怕大梦一场空。
顾欢意察觉到李从心握紧的拳头开始颤抖,微微心惊。
自己竟令他如此不安吗?
虽然还未完全接受庄周梦蝶的解释,但她不忍李从心受此折磨,伸手覆住他的拳头,握紧。
“世子,我还要些时间去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会害我。”
李从心反手握住顾欢意软软的小手,说:“好,你慢慢想,你若不明白,我现在什么都可以跟你说。”
顾欢意倒是真的想知道庄周梦蝶里的自己怎么会嫁李成旭做妾,又是怎么被逼死的。
“那你跟我讲一讲我的一生吧,信里只言片语,没说清楚。”
李从心拧眉,她前世凄惨,他并不想详细去讲。
可他又怕顾欢意不信她,只得忍着心疼跟她说起前生往事。
“我认识你时,你已经嫁给李成旭了,那时的我很落魄,只有你激励我,满怀善意的待我……”
他低声讲着,顾欢意听着时不时会发出感慨,难怪他知道贞妃会怀孕,难怪他知道小皇子会有危险,原来他早已经历过这一切。
但听到他们联手的事被李成旭发现,李成旭为了控制她逼她服用寒冰散的事时,顾欢意愤慨不已!
这一世,因李从心的保护,她与李成旭正面的接触并不多,她对他的恨意,全部是因为他害了顾家军。
顾欢意此时的心情仿佛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头,恨不得去大理寺亲手杀了李成旭。
“我先前看信时就想不通,我怎么会走到自缢这一步,原来是被他这么卑鄙的手段逼的!”
李从心回忆起往事,想起自己抱着她冰凉尸体那一刻的心情,他难过得不想言语。
顾欢意的手被他紧紧握着,甚至有些疼。
看到他陷入情绪之中,顾欢意低声说:“好了不说了,做为‘蝶’的一生我已经知道了,但现在一切都不同,因为你,我还好好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