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吵开了,朝歌也就不客气了。
但为了不至于使自己变成泼妇的形象,她可不学四公子那般把脚踩在桌子上,她尽量让自己吵架也吵得有风度。
“这里是姑娘们学习的地方,不是你来撒野之处,你听不惯可以离开,没人会留你的,你若执意要留在这儿听学,就请尊重这里的每一位夫子和每一位姑娘,你在这里搞窝里横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你到外面去找那些达官贵人横一横。”看人家不收拾死他。
一番话说下来,那也是一个掷地有声,丝毫不带停顿的,字字诛他心。
四公子面上挂不住了,气得指着她嚷,索性撒野到底:“我就在这儿横了怎么着?你能把我如何?”
五姑娘看着自家哥哥暗暗的翻白眼。
他也不嫌丢人。
仗着没人治得了他,他叫唤的就更起劲了,还得瑟的一脚把面前的琴给踢了。
他才不要学这玩意哩,烦死他了。
朝歌看着被他给摔了的琴。
欺负她可以,但欺负到霁月就不行。
这是霁月在讲学,在霁月的课上闹,他真可以去死了。
她走过去把琴捡了起来,又看了一眼一条腿站在桌子上的四公子,得瑟得跟个大爷似的,还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他也了。
死小子,你给我滚下去吧。
朝歌手中的琴朝他腿上砸了去。
四公子一个冷不防,这一砸下去还了得,他躲闲不及,便从桌子上一歪,轰的一声摔下去了,摔得那一个疼哟,哼唧着好一会没爬起来。
众姑娘们傻了眼。
因为他欺负到了霁月,这导致朝歌恶向胆边生,见他摔了下去非但没有丝毫的同情,继续拿狠话压制他:“今个这事就是告到祖母那边我也不输理,你只要进了这个学堂,你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你可以不学,可以不会,但你不可以捣乱,影响姑娘们学习。”
四公子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揉了一下摔疼的腰后,便冲朝歌喊骂起来了。
“你她娘的有病啊,找死啊!”挥了拳头要去打朝歌,什么不能和女孩子打架,在他完全不存在的事,敢来和他撩架,打就完事。
朝歌到底是个女孩子,真要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是小公子的对手。
不待朝歌避去,就听这货一声惨叫,又趴地上了。
是霁月出手了。
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就见他一拳一脚落下,这四公子便被他给踹趴地上了。
他趴下还不解气,霁月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冷淡的道:“你倒是能耐不小。”
这一个个书还没读好,都先学会在府里打姑娘了。
“……疼疼。”四公子顾不上骂他了,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这是什么刚铁之脚,踩在身上咋这么疼。
“大哥,算了吧。”暮词走了过来,忙拽了一下霁月。
四公子是二婶陈溪所生,二婶掌中馈,而霁月是大房一门的养子。
他怕霁月把人弄伤了,到时候二婶护短如何?
他们大房一门没了双亲,真要追究起来,吃亏的肯定是霁月。
朝歌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不想霁月到时候在府上被对付,或被二婶记恨上了。
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忙一脚踩在了四公子背上,要把霁月往一边推,没推动。
两个人就这样踩着四公子的背,令他动也不能动。
朝歌只能一边推霁月的腿让下去一边说道:“你说,你还闹不闹了?你要是继续闹,我就踩断你的骨头。”
霁月很无奈,只好把腿收了回来。
小姑娘家一点不知道轻重,男人的腿是随便摸的么。
腿上被她摸了几把,就感觉像被点了火。
“不闹了不闹了。”四公子暂时认怂。
他还没骨气到由着她踩断自己的骨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殴打,二公子扶辰都觉得没眼看。
还以为他骨头有多硬,没想到这么快便怂了。
他还想等着看一场大戏呢,这就结束了,太没意思了。
他怂了,朝歌也就放了他。
说实话,她倒真希望他骨气一些,不要怂。
他们沈家的男人如果骨气点,也不至于个个一事无成了。
全都是一帮窝里横的混蛋玩意。
四公子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人一起来,他又气呼呼的指着朝歌和霁月喊:“好哇,你们联合着欺负我是不是?我这就去告诉母亲,告诉祖母。”
朝歌便毫不在乎的道:“你尽管去,我倒要看看祖母和二伯母会不会为你出头。”
四公子气得不行,不去了。
扭身,他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在学堂闹事,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给他出头。
他是被母亲押过来听学的,外面还站着一帮奴才,专门在这儿看着他,如果他敢从学堂里跑出来,这帮奴才就全把他抓起来,押回学堂。
他沈府堂堂四公子,何必让这些奴才折腾,便一直忍了。
闹过一场,大家各回各位,继续抚琴。
朝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才吵架打架的样子感觉不够优雅。
也不知道霁月会怎么看她。
罢了罢了,打都打过了,想这些个有什么用。
何况,她更凶的样子霁月都见识过了。
还是练琴吧,若是把琴练好了,便可以和霁月合凑一曲了。
三姑娘暮词和五姑娘凤吟也练习得很辛苦。
对于正在减肥中的五姑娘来说,忍着饥饿来练琴,那是难上加难。
好不容易等到霁月的课结束,他离开。
五姑娘这时趴在琴上有气无力的喊:“我要抗议,我不要学弹琴,这也太难了吧。”
朝歌喊她:“五姐姐,我倒是琢磨出一个道理来,抚琴这事,是会熟能生巧,多练练准会的。”
五姑娘便问她:“朝歌,你是不是撞见过鬼了,或者让鬼上身了?你现在还是你吗?”
“……”朝歌只能点头。
她当然是她。
“你说我们天天吃喝快乐不开心吗?为什么非要来这学习呀,这不是难为人吗?”
她都想哭了,她为什么要受这罪哩。
昨个读书,写字,她手已累得够酸了。
又要减肥,她好饿的。
现在还要弹琴,这不是想废了她吗?
要不是她母亲严严的和奴婢交待,到点必须送她去学堂,押也得押过去,她今天便不会来了。
朝歌看着她,她理解她的心情。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请了多少夫子给她,她都把人给气跑了。
她就是不愿意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学习,她和五姐姐的想法一样。
吃喝快乐不快活吗?
为什么要花时间学习这些东西?学会这些能当饭吃吗?
一点用都没有,又不能做官。
她的一片良苦用心,说出来姑娘们也不会接受的。
她们不知道前一世沈家的悲惨,她们没那些记忆。
轻轻拨了一下面前的琴弦,就听四公子不解气的骂她:“她就是脑子有病,闲出的屁,整这些个破玩意让大家跟着受罪。”
他这是想要挑拨离间,让大家都认为是朝歌害得她们不得不在这儿受罪。
朝歌忽然便冷笑一声,站起来说:“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是长久存在的,生有时,死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有时,富贵有时,贫穷有时,沈家也有时有限,也有结束的时候。假如天让沈家三年之后没落,从这一刻起,你们要怎么做?是眼睁睁的等待着没落的这一天到来,还是从现在起便想尽一切办法力挽狂澜?”
“朝歌,你在说什么?”五姑娘听得一脸茫然,是懂非懂。
“我所说的也许你们现在不明白,但将来你们会感谢今天在这里所吃的苦。”
沈家也许不会长久的存在,可至少在她们活着的这一世,要一直存在。
人有知识,眼界不一样了,智慧也不一样。
这是她所能悟出来的道理,六姐姐祖母和二伯母都是认可的,大哥也是默认的,便说明她所悟出来的道理是没有错的。
对于她这一番话,几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压根也没听懂。
沈家怎么可能会没落,这是什么破假如。
二公子四公子觉得她脑子有病,便不拿这事与她理论。
三姑娘暮词也不是话多之人,更不会拿这事与她理论。
五姑娘不是一个求上进之人,对于听不懂的话,也没有那么强的求知欲。
等下一课时依旧是王夫子来教导她们从《弟子规》开始学习,要背又要写。
好不容易挨到这课结束,三姑娘暮词默不作声的去找霁月了。
她打算和霁月说一说,她真不想去读书了。
一会抚琴,一会写字,读书。
这一上午过去了,她这一双手酸得不似自个的了。
这是人干的活吗?
好好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过去的时候霁月正要用午膳了,便让婢女给她递了筷子,一块吃了。
三姑娘有事藏在心里,吃了两口后轻声说:“大哥,我能不能不去读书了?”
“不能。”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暮词气闷,却又不能朝他发火,只好把气发到朝歌身上。
“我不想和这些个神经病一起读书,尤其是沈朝歌,我怀疑她现在这里有问题了。”暮词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霁月不置可否。
暮词咬咬唇,朝歌现在不知道对大哥又安了什么坏心眼,忽然对大哥好了起来,还去和祖母说情,让大哥搬到这儿来住。
她给了大哥恩惠,恐怕大哥心里现在已不记恨朝歌之前的仇了。
想他之前还耐心的手把手的教导朝歌抚琴,心里就窝了一股怒火。
暮词忍着心里的火气,问:“大哥,你知道她和我们说什么来着吗?”
他神色平静的问了句:“她说什么了?”
暮词便把朝歌的话大概说了一遍,原话她是模仿不来的,她没那么好的记性可以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霁月默默的听着,没有言声。
朝歌本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她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笨蛋,和别的公子小姐一般,只懂吃喝玩乐,享受沈家给予的荣华。
沈家未来不可捉摸的劫数,她哪里能够明白得了。
暮词气鼓的和他念叨:“我们沈家世代荣华,她却说得好像我们沈家三年后就完蛋了似的,还说我们现在不明白,将来会感谢她,她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我想起来了,她脑子倒是没有被驴踢过,就是从树上掉下来摔着了,该不是那一摔就脑子给摔傻了吧?我瞧她现在极为不正常了,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她现在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霁月便说,是懂事了不少。
他又放了手中的筷子说:“沈家这泼天的富贵固然可以护你们一世衣食无忧,但你知道外面多少人觊觎着沈家的一切吗?”
暮词不以为然。
“那也只有眼红的份,还能怎么样。”
“如果是普通人的眼红也就罢了,若是权贵之人觊觎着沈家的一切呢。”
暮词到底是头脑简单的姑娘,无法理解有些人险恶的嘴脸,她轻哼道:“难不成因为觊觎沈家的一切,还敢来抢不成?”
“若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能与实力相匹配,强盗来抢之时,你所有的一切就变成了你的网罗。”而强盗是不会顾惜人的性命的,抢了你的东西,会连你的命一块取了。
暮词一脸懵,没听懂。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但朝歌如果能把书读好,你难道会比她还笨。”
一听这话暮词便急了。
为了证明朝歌是最笨的,不由多说了几句她的坏话。
“朝歌才是最笨的,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
朝歌虽是笨了些,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认真起来,也不笨。
她是有着许多小聪明的。
有些话他没说,刺激人也得有个度,刺激过头了,引起嫉妒,给朝歌树敌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