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跑来的一个初二的学生建议道:“你们还不去告诉你们的班主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王宝强道,“你们几个看着,我就去找程老师。”
王宝强正欲起身,蒋廉川的身子忽然动了动,忽地就坐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见蒋廉川挥舞着双手,双眼虽睁开着,却没有一点神采,嘴里嘀嘀咕咕,“你别杀我,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川哥,是我,监狱,鬼已经跑了。”夏建宇道。
“你别杀我。”蒋廉川道。
“是啊,鬼已经跑了,没事了。”龚恒道。
“你别杀我,你别杀我。”蒋廉川道。
“这是怎么了?”黄璃道。
“我们还是去找程老师,”王宝强道,“一定是被吓坏了。你们几个把蒋廉川扶过来。”
……
程垂范的房间里。
蒋廉川坐在椅子上,神情木讷,你只要一碰他,他就会惊恐地跳起来,说“你别杀我”。
程垂范也没了辙。
“鬼?你们确信碰到的是鬼?”程垂范压根儿不相信大家的说法。
“真的,最先是我看见的,”黄璃道,“两只眼睛好像被挖了,整条舌头吐在外面。”
“披头散发,就跟僵尸一样。”夏建宇道。
“两只眼睛就像两个血洞,一直嚷着还我命来。”龚恒道。
“你们是在哪里遇见鬼的?”
“校门口砂石路那里。”龚恒脱口而出。
夏建宇扯龚恒的衣服,已来不及提醒。
“你们怎么会去那里?又去干什么坏事吗?”程垂范拉下脸。
“不是,老师,这深更半夜的,”夏建宇磕巴着道,“是……我就跟老师直说了吧,川哥,不不,蒋廉川说好了今晚住寝室,和我同铺,热醒了之后一定要回蒋村,因为蒋村死了人,就抓我们送他。”
“真是这样吗?”
“是这样。”龚恒道。
“真是这样。”黄璃很肯定地点头。
“这就真怪了。”程垂范道。
……
几个人一起将蒋廉川送去蒋村。于是程垂范与蒋廉川的父亲蒋孝坤——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第二次见面。
蒋廉川的意识还是没有恢复,每一个人和他问话,他还是只会说“你别杀我”。
“鬼?你们说廉川遇见了鬼?”黝黑男子不确信地问道。
“蒋廉川家长,不是我,是和你儿子玩得好的几个人都说遇见了鬼。”程垂范解释道。
“那怎么只有我儿子吓到了?”
“我们逃回寝室的时候蒋廉川摔跤了,被鬼追上了。”夏建宇道。
龚恒附和,而黄璃不吭声。
“学校出了鬼,这学校还能呆?这种学校绝对不能再呆了。”黝黑男子好似在和自个说话。
“蒋廉川爸爸,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应该送你儿子去医院。”程垂范建议道。他颇有点纳闷蒋孝坤的表现。
“哎呀,你看我顾着生气,连这一点都忘了,”黝黑男子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被鬼吓了,得去叫薛大娘啊。薛大娘会驱邪。”
“那也要赶快去请,看蒋廉川的样子着实吓得不轻。我就带学生回学校了。”
“我明天会去学校的,把我儿子吓成这样,根本就不能呆了。学校应该搬迁!”
“什么?学校搬迁?”这回,程垂范不是纳闷,而是诧异了。
“那还能不搬迁?鬼出现了的地方,谁还敢呆?哪个小孩还敢呆?你做老师的敢呆吗?你们几个都看见了鬼,你们还敢呆吗?”黝黑男子连着几个反问。
“我是好害怕。”黄璃道。
“不知道鬼还会不会来?”龚恒道。
“能搬迁是最好了。”夏建宇道。
“搬迁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程垂范道,“搬哪去?没现成的地方搬,就要建。当然啦,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我不管,明天我去找学校。”
而同一时间,蒋廉川的母亲一直在嚎啕大哭:“哎呀,我的廉川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你怎会变成这样?你叫你老娘再怎么活呀?”
是农村妇女最最典型的哭法,边哭边说的那种。
还没有入睡的邻居们以及入睡了被吵醒的邻居们纷纷过来看望。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蒋村中学出了鬼,蒋孝坤的儿子蒋廉川遇见了鬼,被鬼吓傻了。
……
回到学校,程垂范才知道,几乎整个校园都被惊动了。男女生寝室都亮着灯,所有学生都醒了。胆大的站在走廊上议论,胆小的躲在寝室里议论。
单身宿舍和家属房都亮了灯。家属房前和单身宿舍前都有老师在议论。
班主任在寝室安抚学生。
看见程垂范领着四大浑头中的三个回到学校,家属房那边的老师和单身宿舍前的老师都往寝室涌。
大家都关注同一个问题:鬼是否真的出现在校园。如果是真的,谁亲眼看见了,除了蒋廉川。鬼又是什么样子的。
夏建宇三个异口同声。起初他们描述还带着恐惧,多次描述之后则越说越起劲,还加了一些色彩。
但剔除增加的色彩部分,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明确了一个信息:鬼真的出现在校园,最先在校门口现身,因为追四大浑头而进了校园,后来往苦槠树那个方向跑了(这一点,是龚恒冲到寝室回头关注蒋廉川的状况时看见的);四大浑头都看见了;鬼的样子狰狞可怖,披头散发,双眼两个血洞,舌头完全吐出来,下身几乎看不见,一直说“还我命来”。
这么一来,恐怖弥漫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程垂范和几个班主任给住校生做了很多安抚工作,但所有的说教都极为苍白,这一个夜晚有多少人注定了是不眠之夜。
几近凌晨一点,邓飞,黄玉兰还在程垂范房间里坐。
而程垂范带着邓飞已经到校园转了几次,每次又都去男女寝室向尚未入睡的学生们汇报情况。
他们没有一次撞见鬼。
只是,你没有一次撞见,不代表下一次就不撞见,也不能说明鬼再也不会来校园。
这个思维,每个人都异常清晰。
“有一点可以肯定,四大浑头遇到的绝对不是鬼。”程垂范重申自己的观点。
“如果不是鬼,就是有人装鬼吓人,那问题就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装鬼吓人?有什么目的?”邓飞分析道。这个小伙子和程垂范一样是无神论者,所以他才敢和程垂范一起到校园转。
“我觉得应该是鬼。我爷爷就跟我说过他遇到过鬼。哪有人去装鬼吓人的?”黄玉兰道。她很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而一直坐在程垂范房间里吧。
“解剖学,生理学我们都学了,人和动物一样,死了就死了,哪会变成鬼?哪还有什么魂魄?”程垂范道。
“可是我听了很多鬼故事都是人的亲身经历,我也看了很多书,很多作者都相信人有魂魄,还有另一个世界存在。”黄玉兰辩驳道。
“哎呀,程老师,黄老师,我说你们两个已经多次争论了,也没什么争论头。有句话怎么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还是想想,如果是有人装鬼,装鬼人的目的是什么。”邓飞很理性地道。
“不会是人装的。”黄玉兰再次表态。
“如果他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四大浑头,倒没什么,”程垂范分析道,“如果是为了搅动整个学校,就很可怕了。”
“我也是这么想。”邓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