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概是凌晨三点开始下的,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起先是小雨,后来转为中雨,有那么一刻钟近乎为暴雨。
好在天亮时分雨停了。
男女寝室都有多处漏雨的地方。这雨便让好不容易睡去的学生醒来,他们纷纷用脸盆去装从瓦缝间滴落下来的水滴。
雨从破旧的窗户飘进来,靠窗的学生的床铺也有被淋湿的。
男女寝室都湿哒哒的。
程垂范的房间因为有王志牛翻漏而“幸免于难”。
可是,看见寝室这种惨状,程垂范对蒋廉忠恨得咬牙切齿。
他恨不得即刻冲去蒋村,冲到蒋廉忠家里将蒋廉忠臭骂一顿。
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校长?
他记得为自己的住房整理的时候就和蒋廉忠理论过,蒋廉忠也知道男女寝室都是危房,需要检修,可他到蒋村都半个月了,也不见蒋廉忠安排。
至少他妈的你要找人把漏翻了!
那样,住校生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天空乌云密布,雨很可能还会下下来。
程垂范指挥学生做了进一步的防备工作,想好了上午找蒋廉忠理论,这才急急回到自己房间。
没料到蒋灿在他房间里!
一看见他,灿烂的笑容便堆在脸上。
穿一套白色运动服,很有活力的那种。
脚底却套一双雨靴。
“你这是什么装备?”程垂范忍不住不笑。
“跑步呀,拖你去跑步。”蒋灿笑着提起一只脚,“跑步不正好吗?”
“穿雨靴跑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程垂范真被逗开心了。
“很奇葩吗?”蒋灿十个手指头交错合在一起放在胸前,轻微摇着头,很是可爱,“下雨天穿雨靴跑步很正常呀,难道还穿球鞋跑步,你以为是水泥路吗?”
“貌似有道理,可是我没有时间。”
“不行,今天你怎么样都要陪我。”蒋灿当即嘟起嘴,“你都有四天没有陪我跑步了。”
“喂,蒋灿同学,你可不要胡搅蛮缠。陪你跑步不是我的义务。”
“你答应我每天早上陪我跑步的!”
“我答应了吗?”
“我还会骗你吗?什么臭记性。”蒋灿嗔道。
“就算我答应你,我也没有雨靴呀。”程垂范找客观原因。
“你看,”蒋灿从她的书桌里拿出一双雨靴,“跟我来这招,我早防着了。我爸穿的。”
程垂范瞬间觉得一股暖流流经全身。
“全校人都会觉得我们发神的。”程垂范一边穿雨靴一边道。
“我才不会在乎别人的说法。”
……
砂石路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淤泥,只是有较多的积水,遇见积水跨过去,或者来一招“蜻蜓点水”,还是有一定趣味的。
一路上,都是蒋灿的笑声。两个人,与其说是跑步,不如说是嬉戏。
程垂范也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这么放松真的要感谢蒋灿。
自然是这半个月,他面对的事情太多了!
距离学校一华里处,砂石路边有一块平地,两人在平地上停下来。
路边的水沟水声潺潺。山丘,田野,林木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格外清新。
程垂范把范希华教练教他的一套吸气运气的方法过了一遍,又做了一遍打斗的基本功,感觉全身都舒畅无比。
蒋灿看得痴了。
“你发什么呆?”程垂范一个标准的收气收腹的动作。
“我在想这是独属于我的幸福时光,我要好好地享受。”
“有这么夸张吗?”
“而程大哥每每很残酷地剥夺。”
“那是你程大哥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程垂范道,“回学校吧。”
“ok,”蒋灿脸上重新绽放笑容,靠近程垂范挽住他的手臂,“人不能太贪心,对不,程大哥?”
“有时间我都会陪你跑步的,”这一回程垂范没有推开蒋灿的手,“确实是事情太多了。武良老师还在看守所,案子没有破,胡志豹又进了看守所。昨天晚上学校又出了鬼,把蒋廉川吓坏了。”
“我听我妈说了,我妈还不让我来学校呢。”
“不让你来学校?”程垂范诧异道。
“是啊,怕被鬼缠身。薛大娘就说蒋廉川是鬼缠身,所以高烧不退,说胡话。所以村里有好几个今天都不来学校了。”
“哦,我没料到负面影响会这么大。”
“程大哥你相信有鬼吗?”因为一潭积水,蒋灿撑着程垂范的手臂往前跨越。
程垂范配合着一个跨步。“你呢?”
“我不相信。”
“昨晚我和邓老师,黄老师在我房间讨论有没有鬼,讨论到一点多。当然是因为我隔一个小时就去校园转一转,才这么晚。”
“你是想去抓住那装神弄鬼的,因为你和我一样不相信有鬼。”蒋村又是一个跨步。
“是这鬼搅得整个校园不得安宁,好多学生都彻夜未眠。”
“黄老师应该相信有鬼的吧?”
“你是怎么推断的?”程垂范有点佩服这个小女子。
“从黄老师平时说话的语言可以推断,她是个有点迷信的人。程大哥,”蒋村忽然停住步子。
“怎么了?”
“我好担心这鬼又是我蒋家人扮的。”蒋灿收起了笑容。
“为什么这么说?”程垂范心里一怔。
“我是有这种顾虑,”蒋灿松开程垂范的手臂,看着程垂范,“就像胡志虎叔叔的死我一直不希望是我五叔干的,可逢人都说是我五叔干的。”
“可你五叔仍旧逍遥快活,而武良和孙美凤却关在看守所。”
“你相信吗,程大哥?昨天胡志豹叔叔焚山,意外烧死了两个人,我竟会想,会不会是我蒋家人做了手脚?”
“所以晚上出了鬼你也担心是你蒋家人装扮的。”程垂范心里又是一怔。
蒋灿点头:“对。我以前从来不去想这些,担心这些,可现在……我真担心这些都是事实。”
“而其中一个很糟糕的因素是,你的程大哥又始终站在蒋家的对立面。所以你非常矛盾,纠结。”程垂范很是理解蒋灿的心情。
蒋灿很难得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声地看着程垂范。所以先哲才会说,人最大的痛苦是因为会思考。
“我并不是刻意要跟你蒋家作对,比如像有些人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王雨琦,我其实是站在正义这一头。”
“我知道,我们就是因为你站在正义这一头才结识的。”
“对,你看这银戒指我始终戴着呢。”
蒋灿微笑道:“因为你不敢不戴。所以我也想好了,我做我的蒋灿,那些都是他们的事情,但情绪难免会低落。”
“那是,因为,毕竟他们都是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