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安爹惊讶的瞳孔睁大,扫视身后,四周无人。他上下打量着她,强忍住内心的疑惑,“你回来啦?”
女人浅柔微笑,挤身进入异人画廊,赤黄青沉,浓墨重彩,汉朝美人出行图衬托着她的疲倦与动人。“小胜渽呢?”她问,绕着红木雕花扶梯一路向上,东面墙上豸穿风降日,冲她乖巧匍匐。
她笑了笑俯身点头,拨开锁链推门而入,幽幽玄琴响起,男孩吧唧小嘴的嘟哝声从玄琴后传来。宓冉俯身捏了捏吸吮手指的小脸,男孩冲她咧嘴一笑,口水嘎拉流了一嘴。
“真淘。”宓冉看着婴儿摇篮里的小胜渽,不觉舒心长呼,终于安全了,她环视空荡荡的阁楼,心里不免落空,三人行中还差了一人。
咚咚,临边半弧书架上,一把状如水滴的玉斧蹦跳出来,长约二十厘米,触手清凉,光滑清透,尽人心之所想,展人愿之所意,此刻透明晶体里晃动着无数个人影,犹如排山倒海的浩瀚之势。
“闭嘴,闭嘴,统统闭嘴!”铁盔软甲的黑族人杵着长矛用力一顿,黑泥石板地上发出颤动,蹲在炼药炉边的铜人们纷纷噤声,女人紧紧搂住快要吓哭出声的婴孩,闩在脚脖子上的铁链发出清脆响声,随时在提醒俘虏的身份。
“瞧——看到了吗——那些小萝卜头大小的脑袋,就是这次山海战的胜利品——”滑滑板上,黑族法王迎风大声嚷着,引以为傲的摸了摸光溜溜的额头,“把整个铜人堡给端了,厉不厉害?哈哈哈,小子,以后这片海域之外的所有,将会是你的。”
海风呼来,两人顶着鸡窝头俯身而下,朝魔都城里飞去,城下嘈杂鼎沸声渐渐远去。水晶书房里,两人裹着湿咸水渍风尘仆仆而来,推开书房大门,琳琅满目的试管漏斗瓶,残留药剂的试管堆满书桌,足有一米长高,每个都有碗口那么粗,这里俨然是个巨型实验室。
“哎哟,我的小心肝哈,差点就要毁了。”黑族法王火急火燎地冲到书桌前,火焰燃烧玻璃试管底部,里面的草药精华已经烧干,玻璃试管瓶下全被烧成黑糊。
笑面狼嗅了嗅一支巴掌大的试管瓶,里面流淌着浅蓝色的试探水,一股草药味扑面而来:“金刚密术?”
他眼尖的瞅到试管水里还有一丝漂浮的雪花,听说上古金刚密术是亦正亦邪的技法,若加入雪城冰花就是能量之术,若融入邪恶黑流就是护身魔法,到底什么是邪恶黑流各界有很多版本。
“嗯哼,我的徒儿就是优秀,这种偏门密术都知道,博学多才,后生可畏哟。”他擤了擤红鼻头目光闪烁的说,甩出一坨餐巾纸丢入篓子,随手递过来一杯茉莉清酒,“怎么样?来一口?清甜爽口,独门酿造。”
笑面狼顿时没了胃口,连连摆手:“师傅,说说你的计划吧。”黑族法王脸颊绯红,似有醉意:“恩蓝带着白族人去了你的丑脸国,倒贴腰包的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篝火节,参会是假,联合是真,你们家的狼王祭司怕是说不动那个死脑筋。”
他翘着二郎腿掠身到长桌上,仰头一涌而尽,不满足的抹了一嘴巴的清酒渍,又摘开一瓶打了个饱嗝:“嗝,我好久都没管过这俩小子,黑族白族就由……由他们玩去了,今天不一样,我要亲自出马,已经和玩具国达成共识联成一派,只欠东风。”
“山海战不过三个月,你准备趁热打铁,从丑脸国这个重要关口切入,一举拿下微能世界。”笑面狼盘算的说,眼前这个酒鬼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借用丑脸国这个切入口驱长直入,趁整装休憩的空档卷土重来,再联合几国借力打力,这个醉鬼的谋划怕是不限如此。
丑脸国虽然是他闲来无事建起来玩儿的,却为以后存了一些心思,专门建在出入口的要塞之地,而这个秘密无人知晓,能被一个深入简出的人一眼洞悉,实在令人暗叹。庆幸的是,他铺了后路。
“那就奇怪了,派一批你掌控不了的白族人去联合,而黑族人却在魔都城镇守那群俘虏,分散兵力如何胜战?”
“问得好!”黑族法王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翻身从长桌上滚落下来,暗中从抽屉里握住长针放进了袖口里,醉眼朦胧中又准备胡言乱语,却听到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葛萨来了,快躲起来,别被看到有外人在屋内。”黑族法王跌坐在软椅中,挥手说。那人快速闪进门帘后,葛萨已经走到门口,人未见到,却已死先声夺人。
“法王,你真的不去参加篝火节?”雪白冷清的白晶书房里,葛萨走了进来。
黑族法王镇定自若地捏起玻璃试管,聚精会神地搅动着里面的草药精华:“葛萨,快来,你看看我的精华弄得怎么样?”
葛萨见到满地狼藉,黑披风上全是酒气,混杂着空气里花草味,有种不言而喻的味道。他咳了几声,那瓶浅蓝试管水递到他鼻前。
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非常好,法王,味道浓烈不失纯粹,精华黏稠又耀眼夺目,难得的草药精华。你真的不去吗?”他拍了一通马屁,重复的问。
黑族法王醉醺醺的抬头,摇晃着试管:“不去不去,睡大觉呢。”
“真是个老顽童。”葛萨嘀咕着走出书房,笑面狼从门帘后走出来。
“想知道答案波?随你师傅去炼药炉走一遭吧!滑滑板,起!”黑族法王一声令下,滑滑板朝炼药炉的方向飞去。
炼药炉大坪正中心,两米高的香炉里冒着浓烟,四周蹲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周围站满了杵着长矛的黑族人,五十多人不等。
滋,一阵擦地声,黑披风的男人从滑滑板上矫捷的跳了下来,手指像麻花般扭动,指缝间无数个彩虹泡泡飞舞起来。白袍男子紧跟其后。
咯咯咯,一个孩子从女人怀里笑咯咯的伸出手,不安分的想要扑抓,女人惊恐的一把回握住他的小手,手不经意的滑过,彩虹泡泡当即戳破,女人不禁“啊”的尖叫出声,双手抱脸扑倒在地,再看时满脸小泡,还没看清,女人已经挣脱铁链飞到炼药炉上,化成一根草药,所有人惊呼的怔住。
“明白了吗?想练金刚术就得有药引,这个就是药引,金刚术护身人力不可及,灵兽不可挡,所到之处披靡无敌。”黑族法王掠身,小心翼翼把草药放进盒子里,“有了金刚术还怕少人不成?这些人才是黑族人重点守护的对象。所以,我的好徒儿,师傅我帮你冲锋陷阵,你只要用聪明的脑子重构世界,做你该做的事。”
笑面狼疑惑了,这人从小到大见过四次,平白无故可以为他牺牲铺路?
“报——”炼药炉外围,黑族小罗罗惊慌失措地跑来,在耳边呓语:“法王……法王……跟您讲个大实话,您千万别生气,玩具国的人马被撤退了,原因不明。”
“去你的,快滚!”法王双目睁大,面潮绯红,一听红鼻头都快气绿了,一脚踹到那人屁股上,声音极小,却还是被笑面狼听见。
“酒喝多了容易误事。”笑面狼夺过他手里的茉莉清酒,“真不知道为什么就爱嗜酒。”
“酒香人自醉,一醉解千愁。”黑族法王咕噜着又是几口,眼前闪现几个身影,有人戳着他背脊骨猛说:“你个红鼻头,傻子一样哭哭啼啼,能干什么事?”
忽然,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凄怆惨厉,漫天都是彩虹泡泡,接二连三地有人飞向炼药炉上变成药草,一时间俘虏少了大半。
人群开始骚动,有男人咆哮的大喊,有女人哭啼的尖叫,铁盔软甲的黑族人冲上前挡住,所有人被电击的往后退。
“角木金龙!”黑族法王随手一指,窜入盒子里的草药纷纷笼罩在彩虹泡泡中化成头角金麟的巨龙,直飞他的身体里,血肉里,骨髓里。
“金刚术?”葛萨风尘仆仆而来,看到半空金龙缠身划入骨髓的他,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上古护身术。
这时,所有铜人挣脱铁链四处逃窜,炼药炉的大坪里人声鼎沸,金铜军人冲到前线,两方兵力混战交叠。
“不全是,还差了一点。”黑族法王凌空飘下,嘴角邪魅一笑,趁混局中抽出长针轻轻一扎,鲜血缠在了针头上。
“啊唷,谁在戳我?”笑面狼连番闪躲,却见手上多了两个针孔,鲜血任凭流淌下来,待回头时没见踪影。
黑族法王欣喜若狂,拿着仅有的血兴奋得颤抖:“邪恶黑流。”没人知道什么是邪恶黑流,他费了十年心血寻找,直到见到那一撮卷毛的笑面狼才恍然大悟,这个小子面像纯良,骨子里雄心壮志,为人又谨小慎微,狡猾聪明,可黑也可白,这是天赐的邪恶之骨,循循善诱定是未来黑流,费了十年功夫,他终于如愿以偿。
空有虚名却苟活世人眼光里,空有实力却无人愿意相信,终得挚爱之人愿意相信陪伴余生,那人却失了魂没了命。当希望散尽,黑气占据全身,便成了“邪恶黑流”,从骨子里到血肉里,焕然一新。他的血就是最好的药引。
那针孔里的血缓缓流入鼻中,他浑身颤抖痉挛,再睁眼时已是满眼鲜红。
“黑魔法!邪魔军!”一个黑铜老人战战兢兢地站立在人群里,原本虚弱的声音,在嘈杂人群里显得格外高亮,“你们不是魔都人,是邪魔军!”
“邪魔军?”满眼充血的黑族法王挑眉重复,咧嘴时尖牙立起,“海盗族是邪魔军,魔都人也是邪魔军,只要不顺你们的意,都叫邪魔军?这世上哪有绝对的邪,绝对的魔,不过是一颗骚动的心。”
话说间,一件鎏金青玉护身衣朝黑族法王的身上贴合,“金刚术!快跑!”所有人惊呼大叫,来不及拔腿被一阵狂风吸去,黑族法王金棒在空中划开,铜人像飘零树叶吸入进去没了踪影。
“一切打着重建的旗号为非作歹的都是邪魔军。”老头迎风大吼,咬了一口手皮,一滴血滴落下来,银色猫头鹰戒指绽放五彩光芒,“我和我的族人绝不允许邪魔军得逞。”一时间,青龙嘶吼,灵凤腾飞,滴水神兽从戒指光芒中缓缓走来。
“祥灵兽?”他瞳孔睁大,鲜血充斥双眼,青玉护身衣绽放绿色光芒,两道光圈在空中抗衡,“所有人听令,前往丑脸国!”对抗上古灵物只会耗尽精力,不宜恋战。
身后,年轻黑族人的金棒摁在老人肩膀上,老人闷哼倒地,双膝跪在地上,擦破皮肉,黑族人拿起一张符贴直朝面门而来。
忽然,一个胖胖的身影凭空出现,扑向那个黑族人朝他耳朵狠狠咬去。
啊,一声惨叫不绝于耳,黑族人满脸是血的回头就见到一张陌生的脸。“大块头?大块头怎么在玉斧里?”我忍不住大喊出声,回头看时,原本站在身旁的男人不知踪影。
画面拉远,一把打磨光亮的玉斧悬挂空中,在溅满血渍的石英砂上缓缓旋转,画面里是五年前魔都城混战的场景,唯一辣眼睛的是,多了一个现代服饰的大块头。
我们站立在潮湿漆黑的岩洞里,一艘动物皮毛的废船悬空横挂,摇晃着嘎吱作响,石岩上倒挂几只蝙蝠,沾满蜘蛛网的腐朽青铜,发出千古乐曲《天地人》,唯一的光源是正前方的玉斧,状如水滴,晶莹剔透,光滑玉面闪烁幽幽白光。
嘎吱,毒舌安扶起石岩顶上的牌匾,蝙蝠扑哧翅膀,不客气的拉了一坨屎,心满意足地飞走,留下显露无疑的牌匾:底下城。
“奇怪,这里明明就是岩洞,怎么可能是一座城?”慧老大凝眉直言,齐脚踝之下的长裙扫过地上堆积的污水,却是忍不住地“啊哟”一声,长裙沾满黄色水渍,触碰脚踝时却被腐蚀的钻心疼痛。
“快过来,这水里有甲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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