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想和他在一起,互损也好贫嘴也罢,就是静静地不说话也好啊。今天张小柯像被我传染了一样,一改往日像耳际鸟鸣活跃,沉寂在夏日的风声里。阳光好耀眼,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于是地上就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了。我躺在林荫下戴着耳机,竟然也能听见阳光落地的声音,那一袭纤尘不染的洁净,环绕我周身,深入我脑海宛如第一次看见苏佳艺时的眼神那样安静。
看着窗外的苏佳艺,还是那样的活蹦乱跳,就像在我身边时一个样。我喜欢看见苏佳艺那样腼腆地笑,不管这笑脸是对谁我都喜欢,并且深深的着迷。曾经有个人告诉我,他说,一只蝴蝶能活三天,一棵红杉树能活三千年,人类有五千年的历史,可是人只有一生。在这短暂的一生里,你会遇到什么,你在追求什么,你曾经又失去过什么?是的,我们的一生中,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事,可是有多少会留在你我心中呢?
晚上,一个人望着窗外干净的夜空,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很弱小起来。这些年我一直隐埋着曾经好强的性格,而那时什么都和别人争的自己如今竟然发现自己不那么疯狂地好胜了。以前的老同学听说我这么开朗的面对生活时都很不相信,因为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为了一点小事就发一大堆牢骚的小姑娘,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更懂事了。
酸和甜一分钟的对视,你看指针摆出多么完美的弧度?分针蹦了一格秒针跳了六十下,原来一分钟,会有六十个不一样的酸甜表情。酸甜交织的季节,酸甜柔和的世界。又是一个完美的立夏,扬起头,晚霞为落日洗尘,楼顶流云暗暗涌动,而瘦弱的下课铃正兴奋地蔓延整个冬季的校园。08年的夏天,我用倒叙的手法卜算我的现在,我想我该选择哪一种修辞格描摹我喜爱的味道,橙子?山楂?还是草莓?一直觉得有种滋味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依附在时光每一秒钟的心动里。
在那些高考大敌临下的日子里,在那些揉碎了酸甜滋味的青涩时光里,在那些欢声笑语却也各怀心事的岁月里,我们都是一群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孩子,简单、阳光、充满朝气。我们打闹、斗嘴、没心没肺地笑,并且乐此不疲。一张张纯真的笑脸就那么一直一直铭记在我的心中。
张小柯说,从前我以为一直都不会改变的景象,却在我们痴呆的守望里一点点的改变了。听见小柯说的话,我就想起了身边的这么多孩子和故事,那个我认为冰雪聪明的女孩,那些让我脊梁骨发凉的模拟考试成绩,还有我一根筋的同桌周乐还有大脑门的祝天天,还有纯情美少女唐婉和田甜,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围在一起说笑,聚在一起打闹,难道真的会像高三学长说的高考结束了就一拍两散?就各自走各自的路了吗?
眼下高三的琴弦已然庄严地奏响,我们却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从来没有把高考放在心上。晚自习的课间,我们已经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去蓝月亮盛开的后花园了。那时候花园里木槿花树刚好抽出青色的嫩芽,可此时走廊两边的小桃树却已是枝繁叶茂了。走在花园的小路上,风里的我们衣襟婆娑,教室的灯光散射出来,影影幢幢,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庞,但却能清晰地嗅见蓝月亮四处飘溢的芬芳清香。
向院墙边看,还有很大一片樱桃林呢,从小柯的座位上,可以直接看见酸甜樱桃诱人的颜色。那些晚上我们喜欢躲在樱桃林里聊天,而那时候樱桃树枝杈间正好蹲着一弯苗条的瘦月牙儿,拥一团软软的云被,被角点缀着几颗闪亮的珠子,缓缓滑过它裸露在夜空里的好像披了薄纱的躯体,那景色唯美极了,惹得我们痴痴地咬着嘴唇,一直都不敢直视这过于精致的画面。
高三开学来了以后,我们发现聂诗琪变得更好看了。那些天的聂诗琪应该是刚剪了头发吧,青色的发丝铺散在肩头,映着她米黄色的小夹克,宛若刚出水的水仙花,含苞待放,吸引的我们的目光久久不舍离去。
苏纯晚了近一个星期才来学校,我也是只听周乐说,心情不好和家长吵架了,正闹着离家出走呢,现在找不到人了。后来才知道这小妮儿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田甜家好多天,害得苏纯爹风风火火地把所有亲戚朋友家翻了个遍,后来又十万火急地杀到学校,大有把我们学校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周乐说苏纯爹看来是真着急了。
我就用十分鄙视的口吻回答他,你这十足的废话,你说谁家的千金丢了不着急,还真着急了,那还能假着急?
周乐就想反驳我却只是干巴巴地望了我一会儿就走开了。
这时候苏纯爹就从前门一个一个问我们班的,我当时看见老父亲那表情,我心说苏纯这丫头都这么大了咋还耍小孩子脾气,跟谁赌气呢这都是,爸妈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容易吗,这好不容易长大了,还不让他们省省心。唉,还有那个小田甜,你说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苏纯爹问我知不知道苏纯下落的时候,我非常艰难地回答了不知道,可我脸上一直都是火辣辣的生疼,苏纯爹的每一句话话像一记耳光扇得我耳根子生疼,我心里说这一巴掌苏纯是我替你挨的,这一巴掌,你也应该挨,应该多抽你几下。
后来等到苏纯爹问田甜的时候,田甜这才不慌不慢地解释,哎呀,苏叔叔呀,苏纯住我家好多天了,您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您知道呢,你看这小苏纯,就是不懂事,出去也不知道给您说一声,今天我回去给她说一声,她这几天没来上课都,好像身体不舒服呢。
我说田甜你这话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人家找闺女都找疯了,你还在这悠闲自在的,我看你也是欠抽型的,应该狠狠地抽。
不过后来苏纯就来上课了,可是田甜告诉我们苏纯的爹妈关系很不好,经常吵架,甚至闹着离婚呢。所以苏纯整天就特难受,结果难受得就想到离家出走了。不过自从苏纯失踪返校那件事发生以后,我们知道了苏纯有一个特有钱的爹,因为这几天田甜照顾了苏纯,苏纯爹还特意感谢了田甜了一番。那是把田甜夸得心花怒放,一直苏叔叔苏叔叔的叫个不停,还别说,田甜那丫头的小嘴就是甜,结果苏叔叔还给她买了好多吃的东西,听说苏纯和田甜吃了一星期都没吃完呢。
还有那时候的张小柯始终还是处于梦游状态,整天像个晕头鸡一样晃来晃去,晃得我看见他就头晕恶心,张小柯晃悠过来的时候我就特崩溃,我说我亲爱的张小柯啊,你是不是精神失常了?靠,整天就跟练凌波微步似的,没事呆那好好看书呗?
刘路听见了就跟着就插嘴,你瞧他那伤心的发型,寂寞的双眼皮,多愁善感的牛仔裤,忧郁的滑板鞋,充满内涵的体恤衫,见过帅的,就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得天昏地暗了,都帅了一年了还是这么喜欢卖帅,这要是帅死了怎么办呀?
张小柯听着我们俩鬼话,就瞪着我俩阴森森地冷笑,那家伙的这个笑肉不笑一下把我浑身的汗毛吓得都竖起来了。然后小柯扬着下巴撇撇嘴,睁圆了小眼睛就问我,怎么?我乐意,哥哥高兴,你管得着吗?边说边拍了拍刘路的肩膀。
就是,俺们小柯愿意,想怎么晃悠就怎么晃悠,你们呀,都不说关心关心小柯,小柯正在策划他本世纪以来最伟大的阴谋,如果阴谋得逞,我们都是功德无量的功臣啊!周乐一本正经地插了进来。
张小柯给我们使了个眼色,煞有其事地手舞足蹈起来。
然后我们很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张小柯,你就恶心死我吧啊。
刘路意犹未尽地追问,我说小柯什么阴谋啊?我们也加盟啊!
张小柯就不乐意了,指着我,嗯,阴谋就是除掉这个背叛我的苏佳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我晕,我冤枉啊,张小柯,你这是乱杀好人啊!小柯一把甩开我的胳膊,有模有样地宣布,我今天代表三三班,先毙了你这个叛徒!我也很配合地躲在桌子后面,指手划脚地说,你个猪,想杀老夫,还是再等两年吧。
好久之后我还是会很纳闷,为什么高考都步步逼近了我们似乎没把高考当回事呢?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不同的答案吧。对于我,我想到了一个简单却又直白的答案,那就是因为我的身边有张小柯有唐婉这帮好朋友们,还有何慧这个酸甜女孩,他们都比高考重要的多,高考自然就被我搁置在不起眼的角落没有把它当回事。
走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突然发现视野里会出现某个幻像,以为眼角的余光恍惚遇见你熟悉的身影,可等自己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才发现原来偶遇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罢了。现实把我硬生生地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我知道,现在我仍然还是一个人,过最简单的日子,那种我吃饱了全家就不饿了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每次伤心地时候,我就会转过身去背对着太阳,闭上眼睛握紧拳头,能听得见自己的梦和现实脱节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