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公子,一切如你我计划,帝凌天现已入彀中,灭六道,夺天书,正是时机!”
轻轻一语传入船上,如巨石落水,顿生波澜。
“你们果然包藏祸心!”血万戮随即怒道,他稍稍一想便明白,万妖殿同样有夺占天书之心,自然也觊觎他身上的天书之气,救他们出重围,只是不想天书落入三教手中,此时六道中只帝凌天和晏世元还有战力,正是坐收渔利的最佳时机。想清这些,血万戮毫不迟疑,挺枪再刺贺兰冰戎,欲将她逼离血千秋。
贺兰冰戎早有戒备,素手只一翻,干脆利落的一记军中缴兵式,便将毁煞枪夺入手中,倒插在地,枪尖正贴着血千秋的脖颈。
但血万戮也非莽攻,但闻他喝了一声“解”,毁煞枪本有枪灵,此时封印解除,长枪瞬间化作一条肉瘤大蟒,反过来噬咬贺兰冰戎,而他趁此时机,足下一点,袭向船首的胡离。
血万戮将丹田中方再生的些许真气一次性用尽,赌注一招,欲擒修为不高的胡离,逼得妖世投鼠忌器。
就在接近胡离之刻,听闻一声怒喝:“放肆!”
血万戮眼前一晃,便见师我谁挺身挡在胡离身前,如渊渟岳峙,强不可撼,血万戮之招击在他身上如泥牛入海,而师我谁随即反攻,大手向前一探,就要扣住血万戮脖颈。
“血道主小心!”血万戮终归是修罗天书的寄身者,晏世元不容他有失,亦同时驱身向前,袖袍一甩,与师我谁对了一招,晏世元虽是真气不足,被震得足下不稳,但也趁机借力化退,拽住血万戮衣领拉着他退身数步,与帝凌天立身一处。
兔起鹘落一瞬间,干戈已起,船上妖众齐出兵刃,指向六道恶灭三人。而帝凌天冷哼一声,一步踏前,威压笼罩全船。
“停下!”,一触即发之际,却听胡离大喊一声,止住进一步冲突,随后叹道:“只一句话,就引得双方内斗,沈兄当真了得,但胡某实在不记得,何时与你有过计划?”
“挑拨?”血万戮微微一愕,与晏世元对望一眼,皆是半信半疑,但随即心头生出后怕。
血万戮和晏世元一者莽撞,一者多疑,更重要的是对妖族并无信任,儒服青年言语轻轻一推,就让他们受到误导,使得暗藏的猜疑瞬间爆发,还好方才一瞬交锋未造成难以挽回的伤亡,否则,六道和妖世怕是真要厮杀起来了。
但后怕未止,便听那儒服青年又谆谆诱导道:“现在开始与我计划,也不迟。方才交手一瞬,彼此实力差距,想必各自心知。胡公子,我有两条路,供你选择。”
“哦?敢问是那两条路?”胡离笑道,眼神却是沉冷的殊无笑意。
儒服青年竖起一根手指,以平静的面容,说出令人心颤的话语:“第一条路,天道、人间道、修罗道首脑尽数负伤,正是大好时机,妖世将他们击杀在此,夺血道主身上天书之气。再取他们身上信物假传命令,助饿鬼道在昆仑山上发动变乱,趁群龙失首之际,夺取六道控制权。自此,得天书之气,诛杀未来强敌,夺取昆仑基业,纳六道余众为助力,妖世实力倍增,可谓一举多得!”
话语一落,在场一片静默,似乎黄河之水都不再喧嚣,只闻阵阵心跳,简单的数句话语,却是将厉害剖析的分明,晏世元、血万戮心头一寒,若方才只是言语挑起冲突,现在就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利诱了,在此尽诛六道,经他这么一说,竟是对北龙天大有利益!
晏世元唯恐妖世被说动,狠声道:“我们选择第三条,先杀你!”
话音未落,晏世元便腾身而起,欲冲出船,直取儒服公子性命,胡离见状,忙道:“拦住他!”
师我谁随即出手,当空一拳拦阻,劲力沉如山岳,硬生生将晏世元压下。
“你们……”晏世元被压回船上,一时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
便闻儒服男子依旧沉稳道:“好险,只差一点,晏道主就替你们选了第二条路。”
胡离又冷道:“第一条是利诱,那第二天该是威逼了吧?”
儒服青年点了点足下,他立足之处是一片护山大坝,随后道:“龙回头两侧丘陵,乃黄河侵蚀堆积而成,土质本就极其疏松,前日又逢连绵阴雨,全靠护山大坝拦阻,但如今我已布置周全,胡二公子,你信不信,只要我足下稍稍用力,整片拦山大坝都会被炸毁,万顷泥沙将倾泻而下!”
“危险!”听闻此言,晏世元遍体一寒,再看两侧山丘,只觉就像一条恶龙张开血盆大口,而他们如今已驶入恶龙口中,晏世元一时心头生怯,只想逃得越远越好,足下正欲挪动……
“别冲动。”儒服青年声音又传来,好似看穿了他的意图,“不管是想逃还是想杀我,任谁离船,我便毁去护山大坝。胡二公子,这是第二条路,试试看,你们妖族能否挡住泥沙倾泻的自然天威,当然,在场皆是顶尖高手,或许山体垮塌也奈何不了你们,但前路被封,脚步受阻,正道众人很快便会追上,到时再陷重围,妖世三尊,就要与六道一同陪葬了!”
此话一出,已令群妖齐齐动容,贺兰冰戎冰冷双眼已锁定六道道主,估量将他们尽诛在此的把握。
“是诛杀六道,坐收渔利?还是与六道同亡?由你选择,若选第一条路,便先杀血千秋表明立场,而若迟迟不做决定,我便视为你们选择第二条路,在船驶出龙回头前,我会摧毁堤坝!”
“叔父!”血万戮心头一慌,欲再上前将血千秋抢回,但贺兰冰戎已将军刀倒插血千秋喉咙间,逼得血万戮不敢动作。同时道:“胡二,交你判断!”
胡离额头已浮现冷汗,面上依旧不为所动,扬声道:“此处山体滑坡,将导致河道堵塞,黄河之水溃堤,千顷良田被淹,万家生民遭灾,再加上汛期将至,若不能及时疏通,灾害还将扩大十倍百倍,沈公子,万民生死在你一念之间,你真的敢动手吗?”
“这是你的问题,你,认为我敢动手吗?”儒服青年宛如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你可以认为我不敢动手,不忍动手,甚至认为我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毁去护山大坝的能力,我的心有多狠,我的话语有几分可信,尽管分析我,衡量我,测度我,但记得,要早作决断,时间,可不在你那边!”
此时,船已驶过弯折的河道,乘着激流向前行驶,距离驶出龙回头已经不远!
船速很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做下判断。
船速很慢,慢得让人心中生出千百念头。
先发制人,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擒贼擒王……双方高手目光交锋,时而估测着双方战局一起,要如何应对,时而估测着如何配合,能共挡泥沙倾泻之威,时而揣度能否在儒服青年毁堤之前,抢先将他擒住……
千百念头未定,但峡谷出口越来越近,是生是死,是战是和,已到最后关头!
贺兰冰戎喝道:“胡二,快些决断!”
“赌!”胡离眼中精芒一闪,却示意按兵不动,任由轻船已乘着浊流,冲出“龙回头”!
“可惜了!”将出峡谷一瞬,儒服青年足下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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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不是毁堤,而是转身折回。
此时,船驶出龙回头,没了两边丘陵阻挡,船上众人众妖顿生重见光明之感。而看向胡离,他的背襟不知何时湿了一片。
而胡离呼出一口气,语带轻松之感,朝着已在远方的儒服青年道:“果然,沈公子没有下手。”
儒服青年头也不回,继续沿着堤坝回走,“这是素宗主的局,我不替她落子。”
胡离笑道:“倒不如说沈公子儒者仁心,不忍两岸百姓遭劫!
“仁心?”儒服青年嗤笑一声,“你可以这样认为,下次对上,我不介意纠正你的认知。”
“哦,那也就是说,如果这次是沈公子所布之局,沈公子会在最后关头毁堤了?”
“不会!”儒服青年干脆利落道,随后足下一点,纵跃而去,只留他最后的轻嘲在丘陵谷底间回荡。
“若今日受伤的是北龙天,即便是让齐鲁之地尽成泽国,我也必将他留下。但,区区六道恶灭而已,还不至于,拖沿岸之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