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过后是继续在寒风凛冽的跑道上队列训练。冷风从领口灌入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寒颤。也许是刚才的休息缓解了大家被冻的麻木的大脑和神经,接下来的训练似乎比之前要进展的快了些。班长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与休息之前相比完全是两个训练状态。上午的训练结束带回时值班的一班长在讲评上午训练情况的时候表扬了我们四班的训练表现。然而我们这些新兵并不在意这些,我们只想尽快的回到班级来温暖下这僵硬的身体。
新兵连让我最痛恨的一点就是食堂的饭菜。三素一肉中的肉不是清炖沙丁鱼就是白菜炖鸡架。沙丁鱼的腥味从一进食堂那一刻就熏的立刻没了食欲。素菜更是没法下口。白菜炒木耳就像切片的白菜和掰开的木耳放在一起忘了炒一样,没有任何的滋味。凉拌芹菜花生米是一道这顿吃不了下顿继续上直到有了酸味才会扔掉的菜。圆葱炒鸡蛋应该叫做圆葱炒鸡蛋沫。蒜薹炒肉是考验眼力的一道菜,蒜薹有小拇指那么粗,嚼在嘴里像咬泡沫一样。总之食堂的菜非常难吃,班长们常常随便划拉几口就跑到营区的小超市去吃泡面或者饺子了。我们这群新兵蛋子只能硬往下咽。
午饭过后我们两人成行三人成列的回到班级打开折叠凳往那上面一趴,一动都不想动。因为新兵连规定白天可以坐在和躺在床上,必须保持内务的整洁。所以我们午休只能趴在折叠凳上。可怜的小黑还在食堂小值日没有来,杨升财趴在折叠凳上脸埋在手臂里像是在睡觉。我趴在凳子上侧头看着窗外,连队门前的蓝球场上活动着排长和几个班长的身影。安静的午后除了偶尔远处响起的口号声和球场上的叫喊声我还听到了杨升财轻轻的叹息声。
排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篮球看着还没睡觉的我问:你咋还不睡?我说在看排长你们打篮球。排长嘿嘿一乐的说:咋样,谁打的好?然而在傻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肯定要说排长打的好,结果我的回答让我自己都想抽我自己两下,我说一班长打的好。
排长顺势假装踢了我一脚嘴里一声:靠!你懂不懂篮球。
排长看我还坐在那里不敢说话轻拍我脑袋一下说“赶紧睡吧,下午政治教育别打瞌睡。”
排长轻微规律的鼾声和暖气淡淡的铁锈味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独特又清晰的记忆。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但就是毫无睡意。我趴在打开的折叠凳上看着窗外心里第一次感觉到茫然,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一点钟的起床哨准时响起。下午的训练依旧是队列基础,好在老天似乎听到了我们这群新兵蛋子的祈祷,天气比上午暖和了不少,风也变得轻柔了些。大概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的队列训练后我们被带回告知带上笔记本和折叠凳2分钟后集合。噩梦要开始了。
本以为政治教育课会舒服的很,可以不用忍受寒冷和班长的呵斥了。没成想政治教育课比世界上任何催眠术和安眠药的安睡效果还要好。起初的10多分钟我们还能按照班长所教的坐姿认真的听课,十分钟过后眼皮像要无法控制一样的合在一起。脑袋也像小鸡吃米一样的频繁的点头。真的是控制不住的困。班长们不时的回头用眼神和手里的笔射向正处于梦境和现实之间的我们。有时候班长的一个眼神会让你瞬间清醒,调整好坐姿坚持了几分钟后又再次陷入了刚才的状态。想睡不能睡不敢睡又控制不住的睡,这种感觉远比在外面挨冻训练还要倍感煎熬。我用右手时不时的掐下自己的大腿,坚持着不让自己打瞌睡。班长和排长连长们在前排时不时的回头来”提醒“那些不停”点头“的新兵们。雷鸣山坐在我的前面,脑袋也不时的垂下去而后突然惊醒一般赶快的调整好坐姿,很明显他也很困。我观察着前面班长和排长他们的动作,每次在他们即将转头的瞬间我就会用轻轻的用手捅一下雷鸣山的后背。正在神游状态的雷鸣山立刻坐好,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待班长他们转过头去雷鸣山偷偷把手放在后背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因为空间狭小,我们打开的折叠椅放本子的那一层会挨着在前面人的后背,雷鸣山也在常常在他精神的时候轻微的用后背往我的折叠椅上一幢来提示我不要瞌睡。我们就用这种方法避开了很多”危险“
每次政治教育结束带回时我们经常都在连队门前要遭受一顿爆骂。个别被抓到次数较多的新兵还会被拎出来单独骂。小黑和懂科学就是第一堂政治教育结束就被拎出来骂的倒霉蛋。
连队门前一班长面对着我们总结了各班在政治教育课时的表现。那几个被频频被班长提醒的新兵站成一排也面对着我们。
“别人都不困就你们几个困?提醒那么多次还TM睡?”一班长怒目圆睁像头发狂的狮子一样咆哮着。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此时的一班长让我很害怕。我们右手夹着折叠凳保持着标准的军姿站在那里看着对面小黑他们被怒骂着,一种无助和害怕在扩散蔓延。也许不知道哪一天犯了错站在对面被骂的就会是我们。然而正是一班长这种杀鸡给猴看的做法才让我们知道令行禁止和纪律观念是这里最不可触碰的底限。
骂归骂,训练仍要继续,当别的班级散开开始训练的时候,班长面对我们一语不发,并不高大身躯此时绷的溜直,像一把锋利的剑。我隐约的感觉到不安。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站了十多分钟,四班的每一个人此时都不知道班长想干什么,我们只能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不敢乱动。直到我的鼻涕即将淌到嘴上的时候我犯了队列中的大忌,我下意识的抬手擦了一下鼻子。班长的眼神像箭一样射了过来,我瞬间感觉脊背一凉,心里暗自叹道:完了!
班长一步就迈到我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说没说过队列里不准动?,说没队列里动一下都要先打报告没有?“
”报告,说过“我害怕又心虚的回答着。
“高健,李涛,懂科学,出列”班长生气的喊着。我们三个向前迈了一步直直的站在那里心里满是不安。
班长说:从你们来的第一天我就一直翻来覆去的说这些东西,我自己都被墨迹的烦了,你们呢?是不是都就饭吃了?上课睡觉,队列里乱动,是拿我说话当放屁还是你们根本就不把我这个班长当回事?说完班长抬手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而后小黑和懂科学也都挨了耳光。
那一巴掌让我忘了害怕忘了疼,心里在那一瞬间被委屈填满。我为什么要来当兵?爸妈怎么就舍得把我送到这样的地方来,我只不过擦了下快要滴到嘴上的鼻涕就挨了一巴掌,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和委屈与班长对视着。
“新兵营有明确规定,班长不能打骂和体罚新兵,今天这两样我都做了,如果你们委屈不服就去营部举报我。现在就可以去,我绝不拦着。班长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用拇指的指甲使劲的扣着手心,嘴里喊着:报告,班长我没想举报。
这是我的军旅第一课,服从和坚忍。
虽然心里感到委屈和不服,可我知道自己确实犯了错,毕竟这些东西班长在我们耳边念叨了无数遍。我们三个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与班长对视着。班长大声的说:我在说一遍,你们有不服有觉的委屈的,现在就可以去营部举报我。班长见我们不说话又问了一遍:“有没有”
我们大声的回答着:“没有”
“入列,准备训练“
那天下午的训练我如平常一样认真学习班长的每一个动作,但我心里之前对于班长的那一丝亲近感被这一耳光彻底打散了。纵使心里有怨气和不服我也尽量的压抑着,因为我知道新兵连不是一个讲理和让你讲理的地方。在这里,你犯的错班长们会用放大镜来看,你的进步和荣誉班长们往往一句带过,这是我后来对于新兵营的总结,他们希望你能记住每一个微小的教训,也不要自满于那一点点的进步。
下午训练结束我们都颓坐在折叠凳上无精打采的等待着吃晚饭。雷鸣山站在门口敲门喊着报告,推门见排长不在进来一屁股地上后背靠着暖气常常的吐了一口气说:我怎么感觉咱们像劳改犯一样呢,练了一天齐步走中间还要穿插个教育课,唉......。
本就郁闷心烦的我懒的理他,但想到早上帮我叠被和下午上课时的互相帮忙让我觉的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一个谁都看不上的主儿,至少对我还可以。雷鸣山见我和我小黑杨升财都没搭话起来拍拍屁股回他的寝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