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威出院了。出院后精神仍然不佳。看见屋里的一切他都想哭。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的生离死别。他再也看不见黑姑了，可他却处处看见她的身影。不管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他和她走过的、坐过的、畅谈的、相偎的、忙活的地方。刘文英劝他暂时离开这个地方，到外面走走，他说他们这个小微企业不能停工，他也不想离开黑姑半步。没课的时候，丁欢就来陪他，可是两人在一起却更加痛苦。他们无时不回忆起他们与黑姑在一起的日子。这时才深深感到，那些日子才是他们最幸福和快乐的日子。这么一来，两人都不想再活下去了。他们是多么爱她啊！他们是心心相印的，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对方、依赖着对方。现在，黑姑走了，他们的心也空了。活着不知还有什么意义可言。爱在离别之后更深更纯。刘文英察觉了，就以总总借口减少了他们之间的来往。只有时间才能最终医治心灵的伤口。这两个男人呀，都是多情而专一的人，这让她也得到了一些安慰。深感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她愿为他们付出自己的一切。所以，她不再他们面前提及此事。只是默默地听他们倾诉，关心他们的日常生活。她的性格也变得温柔和耐心多了。
这天，樊威搂抱着旺旺坐在沙发上，旺旺仍在痛哭着。旺旺毕竟是小孩，他需要亲人的安慰，他不能没有依靠。
“旺旺，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兄弟，哭吧，哭吧，哭了你要好受一点。”樊威两眼看着八仙桌上镜框里的黑姑遗像泣不成声地说道，“你要听你妈妈的话，你已经考上了树人一中，别学我，你要好好学习，争取将来出国留学。这不但是你妈妈的梦想，更是你长弓爸爸的梦想。旺旺，你看你有多么幸福啊。有这么多人爱你疼你，你还有好多好多亲人在盼着你、望着你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你要争气啊。明天你们就要军训了，你就暂时把妈妈忘了吧。妈妈正在望着你呢。你要勇敢，你已经是坚强的男子汉。你回去吧，你丁叔叔、你婶婶还等着你呢。你可别让他们为你担心啊，他们也需要得到你的安慰。”
“小威叔叔，这我都知道。”旺旺停住哭声说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不能没有妈妈啊。小威叔叔，你也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你是我的儿子吗？”
“是的，我也是你的儿子。我不要你离开我，永远，永远。”
“这我就放心了，我会当好你爸爸的。你喜欢我吗？”
“喜欢。一直都喜欢。是你，让我认识了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因为你爱一切活着的人；还因为你多么有本事，你从来不空谈。小威叔叔，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也要随时想到我。”
“我会的。”然后，樊威拍着旺旺的肩膀自顾自地说，“我曾经以为，旺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有三个爸爸两个妈妈，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最幸运的人。大家都爱你，拿你当宝贝。你呢，也是最坚强、最有爱的一个人。你这么小，经历的生离死别比我还要多。而我仅仅是这一次就差点把我打趴下了。突然间，我的天空垮了，我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我真想随着你妈妈走了，尽管我还有我爱的人。你丁叔叔他们的痛苦也不比我少半分。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我也是太自私了、太软弱了。说到底，我还不如你。旺旺，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多余的？”
“不，小威叔叔，你们都是多么好的人。好人越多越不闲多。你不要想多了。我要走了，丁叔叔叫我早点回去作准备。你没事吧？”
“没事。去吧，路上小心。”旺旺走了，樊威瘫在沙发上。天黑了，月光洒了进来。他没去开灯，就让月光照着吧。他的精神世界崩溃了，这已经不是那晚的月光了。他真想随着黑姑去了，刚才，他就是这样说的，他想去追寻那晚的凸月，那一轮迈向满月的银光灿烂的凸月。但是，他的留守儿童学校即将招生，他和黑姑得以支撑学校开资的工厂已经停工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前天才又开工了，他不能就此倒下。
不久何丽与成亮来了。
何丽开了灯。
“何老师、成老师，请坐。”樊威站了起来说道。
“哥哥，你不能总是这样啊。”何丽说着禁不住眼泪淌了出来。成亮见状赶忙用手为她擦了。随即他俩在樊威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知道，我正准备明天开工。先是工厂，再是学校。不知你们学校支不支持，你们可是来义务的啊，明天我去找找你们的校长。”
“不必了，哥，我已经对校长说了，他们已经研究同意。”成亮说，“我们可是做好事啊，又不影响本校的工作。教育公平，资源共享嘛。应该值得提倡。”
“只是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们。你们有权力得到回报，这也是符合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的。”
“哥哥，你可不要这样想。这样想了就是拉我们下水，我们可不想师德有什么问题。为留守儿童做点事本来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我们还得为他们感谢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何丽说着说着又想哭了。她想着嫂子，真想说这也是嫂子的愿望，她还看着呢。
“樊哥，你们谈吧，我有点事先走了。”成亮说着站了起来。
“我送送你。”樊威也站了起来。
“别，别，别，”成亮把他按了下去，“樊威哥。你保重，节哀顺变。”
“樊威哥，我不想说什么了，”成亮走了，何丽说，“只恨我不坚定，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应该坚守到现在的。你才是我心中最想要的那个人。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
“成亮不是很好的一个人吗？老实说，他青春、帅气、有才，正是你理想的爱人。难道你不爱他吗？”
“爱，比婚前更爱，可这种爱又怎能和对你的爱相比呢？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弟弟，他很听我的话，可以前他是那么傲气，是我征服了他。这使我感到很乏味。你就不然，是你征服了我，我甘心情愿受你奴役、听你摆布。你身上的一切都令我着迷。我不是一个具有征服欲的女孩子。真正的女人是渴望被男人所征服的，男人是山女人是水。男人的强悍是女人的资本。哥哥，你听懂了我话了吗？”何丽用热情的眼睛死盯着他，直到现在，他更加引起她按耐不住的强烈冲动，尽管这对她来说是很不道德的，甚至是犯罪，但是她已经管不了。这一刻她渴望犯罪，她不想成为一个守规矩的女人。她也是放荡邪恶的女人。她恨那个娶了她的男人，是他让她失去了本该有的幸福。如果，她对面的这个男人开口了，她愿意成为一个*，让人们指着她吐口水，直到她众叛亲离。但是，对面的这个男人此刻已是心灰意冷，虽然显得更有光彩、更加招人爱怜。她此刻连死在他怀里的心都有了。
“你说对了，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水比山更有力量。这么说来，因为我你一点也不幸福了？”樊威内疚地说道，“实在是抱歉得狠。你还是忘了我吧。我已经是一个糟老头了，成亮正值青春年少，才华横溢，我要祝福你们，你们才是天下最相配的一对。我的心也随黑姑去了，再也不会谈感情上的事。更何况我始终忘不了一个人。你呢，也是属于那些画我的人。”
“不，我不是的。看来你从一开始就误解了我。我过得很幸福，你仍然在我身边。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如此孤独无助。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原谅我有如此的想法，我不能对不起嫂嫂。你提醒得对，我也不能对不起成亮，他毕竟是很爱我的。”何丽很不情愿地说道。
“你能有如此的想法我很高兴，我们只能如此了。”樊威也无奈地回答道，“你还是做画我的人好了。但愿我能永葆青春，不让你们失望。我真想就此走了。我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人。”
“你错了，我爱你是因为你的善良、你的正气、你的本事。你没读过大学，这不是你没能耐。我有一个要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何丽吞吞吐吐地说道，脸禁不住红了起来。
“什么要求，你说吧。”樊威呆呆地望着她。
“你抱我一次吧，只一次。然后，让我摸摸你的额头、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梁、你的嘴唇、你的胡须，让我伏在你胸口上痛痛快快哭一次，之后，我发誓再也不碰你了，永远不碰你了。我们只是亲兄妹。我想，这不该叫做犯罪吧？”何丽哀求着说道。
“不行。何老师，我不能这样，这对成亮不公平。我有我做人的原则，我知道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原谅我，何老师，我知道你是纯洁的，我也不想玷污了你。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正像我的那幅画，它仅仅是个艺术品，我也是个艺术品。你就当我是个雕塑吧，冰冷的雕塑。”
“不，你不是雕塑，你是一个有激情的活生生的男人。樊威，我爱你，我只爱你。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一个最后的要求，我就要和成亮离婚，我受不了世人的束缚。我的情感是一泻千里的长江，她能切穿巫山，造就雄伟壮丽的三峡。这样的结果难道不好吗？我虽然不怎么漂亮，心也是如此的肮脏，但我愿意这样，是你要我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要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我要为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次。我什么都不顾了，我要豁出去了。”何丽疯了，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哥哥，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你太道德了，这很不好。你的心比我还苦，你也需要心灵的慰藉。而此刻我正站在你身边，你怎么不抱着我呢？就抱一次都不行吗？我求你了，就一次，我再也不求你了。好吗？我答应你，我不和成亮离婚了，永远永远，我们会白头偕老的。我要爱他，好好爱他。哥哥，行吗？就这一次。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亲兄妹了。”
“不，不，”樊威后退着说，“我们现在也是亲兄妹，永远是亲兄妹。原谅我吧，我的好妹妹，他才是你真正的幸福，你雄伟壮丽的三峡。如果此时我答应了，我就是对你的不尊重，对他的犯罪。我看重你的感情，我也接受你的感情，但是，这样的事千万做不得的。我也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说到这里，他就转身进里屋了，浑身战抖着，险些摔倒。
何丽绝望了。她突然从对面墙上一把抓下“高原的汉子”油画的复制品，狂吻一阵子之后，随手丢下，踩了几脚，跑走了。
第二天，樊威打开了电脑就收到了何丽的一封电子邮件。电子邮件上写道：
樊威哥，您好！
原谅我昨日的冲动，不是你的冷静几乎酿成大祸。成亮诚如你说，他是我理想的老公。在他身上我看见了昨日的你，他是能征服我的。男女双方都要能彼此征服才能彼此融合。你教育了我，也帮助了我，只是可苦了你。以后我俩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同时，还请你原谅我，我把昨晚上的事都对成亮说了，他更加敬佩您。他说他要以你为榜样，好好对特天下的人，更要好好对待我。他说昨天我能那样，这不是我的错，这全是他的责任，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没有真正欣赏得了我，他说他会努力的。我这才发现原来宽容是多么美好的情感。没了你们两个的宽容，我这个任性的女孩就要毁于一旦了。我要对你们两个说一声谢谢，以后我会把控好自己的。因为我要当个称职的人民教师，我不能不如此。最后，我要说，认识你们两个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另外，招生的时候告诉我们，我们好来帮忙。
愚妹
樊威随即写了回信：
妹妹，您好！
你们能这样，哥哥感到欣慰极了。在这个世界上，做人是第一重要的。人都可能随时处于犯罪之中，把控自己其实是最难的事。伤人的又往往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昨日我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才毅然转过身逃进了里屋，把你一人孤零零地丢在外边，实属不应该，可我又不知该怎样劝您才好。好在你是大学生，又是人民教师，你比我还能明白道理。您走后，我看见丢在地上我的“高原的汉子”画像我就知道了，我太伤您的心了，我不配做您的哥哥。原来我是怎样一个冷酷的人啊！要说原谅的是我。爱是没有错的，也是纯洁的，只是要看这爱是不是正当的。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们的爱是违反道德的，所以，我不能接受，但我十分尊重。我能获得你如此的爱，看来我此生没有白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了。谢谢您，妹妹，能认识您真的很幸福的，您让我更加有自信了。我不是如老师们所说的那样，是糊不上墙的狗屎，是随时都能打坏一锅汤的螺丝。我也是一个人才，是社会有用之人，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成才的路是多种多样的，只有走自己的路的人才是最终能成功的人。谁也无权做出最后的判决。当时我也真傻，听信了老师们的话，才这样自暴自弃。我要让我的学生们都明白，无论怎样的糟糕，都要坚信自己只要努力，自己就一定能成为最棒的人。
我已经在宣传了，要读留守儿童学校的人很多，师资仍是我最急手的大问题。像你们这样的老师是很少的，我真不知该如何办才是个好。希望能再一次得到你们的帮助，对于教育我还真是一个外行。我也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我现在只准备办两个班试试，一切都不能急于求成。
哥哥<>